衛煊在十分鐘之後到了,看到他的那一刻,駱清逸幾乎撲了過去。
衛煊衝著幾位教授點點頭,沒顧得及寒暄就拉著駱清逸走了,身後傳來安德魯教授的囑咐:「記得小心點。」
直到上了懸浮車,衛煊才卸下剛剛的神色:「沒事吧?」
駱清逸對此嘆為觀止:「我剛剛差點以為家裡真的出事了。」一向沒什麼表情的人突然慌慌張張,神色焦急,實在是太有欺騙性了,駱清逸自己都對此不習慣。
衛煊被他這一打趣,頗為無奈:「我想來想去,覺得只有這樣的辦法能讓他們同意我帶你走。」
駱清逸輕輕往座椅上一靠,微微閉上眼睛,精神有點萎靡,他輕聲說:「這個想法真棒,你再遲一點兒來,我就要受不了了,今天上了一天的課,困死我了。」
衛煊將懸浮車的車速調慢了些:「你休息一會兒,到家了我叫你。」
「麻煩你了。」駱清逸打了個呵欠,聲音漸漸低了,「早知道就不接公開課的活兒了,我這一整天累死累活的是為了什麼啊,趕明兒我就把這破事兒給推了……」
半夢半醒之間,他隱約聽到衛煊的嗤笑:「你捨得嗎……」
我當然捨得啊……他想回這麼一嘴,然而大腦漸漸放鬆之後,整日武裝起來的盔甲漸漸鬆懈,露出最真實的自我,這一句話在口腔里轉悠了幾圈怎麼也沒能說出去,哪怕是一個氣音。
你當然捨不得。腦海中有一個聲音這樣調侃他,那聲音熟悉而渾厚,鏗鏘有力,就算許久未聽,他依舊能立刻認出來。
「我說兒子,你對機甲這些玩意兒還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因為對故宮愛得深沉,怎麼可能拋棄研究院呢,對吧。」
「老爸,你這是打仗打傻了,不會遣詞了吧。」他聽見自己無奈地說道,甚至看見自己當時手上還拿著修理機甲的工具,轉身反駁的時候揚起的手差點沒把他爸的下巴砸出一個窟窿,「你這是來給安德魯教授當說客的?」
難得回一次家的駱上將安然度過了多次戰役,卻差點沒被最寵的小兒子砸出殘疾,當下連連後退,雙手捂住臉:「哪能啊,你沒看出來我是對你整日摸我的機甲這件事一萬個不滿嗎,我說兒子,干一行愛一行,你為什麼不能跑故宮去好好做你的修復和鑑定,偏要折騰你爸這架在宇宙中受了無數傷的可憐功臣呢。」
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翻了個白眼,一手砸下去,將那個對自己父親機甲性能起阻礙性質的零件砸了:「你還知道你的機甲受了無數的傷很可憐,你還這樣對它,你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錯誤性的修復和改良。」他也記得那一次他一共挑出了他爸的機甲上所有的不應使用的錯誤零件15個、可改良處4處,聽得駱上將翻著白眼倒在地上,身體壓在他的工具箱上,怎麼都不願意起來,像極了他們上次在頻道里看到的那隻樹懶。
「你爸這機甲用的是目前全聯盟最先進的配件,你白叔叔是全聯盟最好的機甲維護師。」在軍部享受特級待遇的駱上將唉聲嘆氣,「您這神仙水平,凡人怎麼比得上,你現在把我的機甲升級到最頂級,等到時候我帶上戰場,出問題了你白叔叔不會修怎麼辦,你又不肯隨我去,」說著竟拉下臉賣慘,「你爸爸命苦啊,大兒子不疼小兒子不愛,玉娃娃似的女兒不理不睬,萬一你白叔叔再因為機甲的事兒離我而去,你爸爸可就要一個人一台機甲迷茫地在宇宙中漂泊了。」
「行了行了,」他撇撇嘴,「幫你原封不動地裝回去可以了吧,讓我幫忙看一眼機甲的是你,不讓我動裡面設備的也是你,你這是消遣我呢,早知道我就不推掉故宮的邀請,和他們去西湖那邊玩兒了。」話是這麼說,但是他爸爸難得回來,他其實怎麼也不會出門的。
可是他爸不知道,似乎也不關心他後面那句話,在聽完他前面那句話的時候已經雙眼放光,像是總算是等到獵物送上門的野獸,他慢慢靠過來,勾住駱清逸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湊近他耳邊說道:「其實也不是不讓你動,就是……你別動外部設備,動一動裡面的系統如何?」
他瞬間警戒起來:「你想幹什麼?」
駱上將嘿嘿一笑,臉上露出貪婪的神色:「就你一直在研究的那個,不是一直沒機會做具象化研究嘛,老爸這台機甲,給你用呀。」
駱清逸翻臉不扔人,把工具衝著他爸的頭一扔,利落走人。
駱上將伸手接住了能把人腦袋戳一窟窿的工具,大喊道:「你要是不做,我就給政府打報告,報告書我都寫好了,要我發給你看嗎?」
他猛地轉過頭,用通紅的眼眶,扭曲的表情,張著嘴巴想要說什麼,卻只能不斷地用下牙床磨著上牙床惡狠狠地盯著他。
真醜。如今在夢中冷眼旁觀,他這樣評價道。
可是當時他不知道,他滿腦子只想著把這個老爸扔回外太空,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你想死我不攔你,反正每次你上戰場我們都做好了給你收屍的準備,」他聽見自己冷酷的聲音,「可是你不能死在我的手裡,『弒父』對於華夏人來說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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