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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戴溫叫道,「據說他們在厄斯金勳爵身上發現了大量犬齒及裂齒的咬痕,初步斷定殺死他的是一隻名叫泡芙的公比格犬。」

莫里斯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他們的判定準確無誤。如果這件事情能夠到此為止就更好了。」

「放心,審訊不過是走個過場。沒人願意把精力放在死人身上,尤其當他們面前還站著一個活生生的年輕貴族。只不過,真的不用進一步調查了嗎?」戴溫滿臉熱切,「畢竟……」

「畢竟什麼?」

「畢竟他是你的叔父。」

「也是我父親的弟弟,是我母親的丈夫。是這樣嗎?」

「你是他爵位和財產的唯一繼承人。」

戴溫·伯伊德呈給他一份密封信函:「這是我托人謄抄的遺產清單和貴族勛位的繼承文書。」

莫里斯半信半疑地打開信封,塔齊歐湊上去看了一眼——價值總和是他們劫到物資的一千倍不止。

「還有你的學業,」戴溫彎腰將雙手放在莫里斯的肩膀上,「只要你願意,我現在立馬就能寫封推薦信。哦,不用這麼麻煩的,直接向學校申報,安排你回劍橋重修一年。對了,我突然想起來,厄斯金勳爵在沃里克郡有套房子。你是打算先到那兒去看看,還是直接回倫敦?」

看來這位伯伊德先生是個大好人,塔齊歐為先前的揣測感到愧疚。

他雖然不太懂人類社會的遺產和勛位,但也差不多可以猜到,莫里斯將不再是蒂奇船長口中所說的「窮鬼」,他也能夠完成學業為國王效命,這是件好事。而他們不得不就此作別,因為他的目的地既不是沃里克郡也不是倫敦,他要去都柏林,那裡住著塔齊歐的最後一個親人。

「去都柏林,」莫里斯說,「我得先安頓好我的家人。」

清晨暴雨如注,他們坐在馬車裡。莫里斯換了件亞麻短衫,為塔齊歐撐著傘。他臉色愁悶,看上去心事重重。「不要告訴他老人家我是英格蘭人,」最終他坦白道,「也不要說是英格蘭的馬車送你回去的。」

塔齊歐望著遠方的天空。

閃電穿過雲層,描摹每棵樹的輪廓。他慢慢閉上眼睛,為內心的激動與好奇罩上一塊墨水色幕布,任由那轉瞬即逝的強光在他腦海中打下一道道青紫色幻影。

他明白,對愛爾蘭人來說,英格蘭人是不折不扣的殖民者。他也終於理解那天路易斯總督沖他喊的那句話。塔齊歐不禁遐想,如果此刻坐在這裡的是貨真價實的愛爾蘭平民,他會怎樣看待莫里斯,看待他們之間的這層關係?

馬車在一棟雙層小別墅面前猛地停了下來。參差不齊的楓樹在棗紅色的屋頂背後低語著什麼。底層一個格子窗透過淅淅瀝瀝的雨水吐出扇形的橙色火舌。

「是這裡嗎,先生?」車夫粗聲問。

塔齊歐暈乎乎地望了望四周。「是的,謝謝。」他喘著氣說。莫里斯攙他下車,順便付了錢。他們慢步朝別墅走去,泥濘的土地看上去就像塊濕漉漉的抹布。

兩人來到門前,搖了搖門鈴。

大約過了半分鐘,塔齊歐聽到裡面傳來慢悠悠的腳步聲,門拉開條縫——是一位精瘦的白髮老人,穿著松松垮垮的睡衣。看到塔齊歐,那雙無神的眼睛裡閃過兩道光。他的確是塔齊歐的爺爺,儘管比人類記憶中的模樣要呆滯可憐。

「爺爺,我回來了。」塔齊歐有些畏怯,生怕自己露出什麼破綻。然而,老人的反應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強烈,甚至可以用「寡淡」來形容。

「回來就好,」對方嘴裡不斷重複著帶著愛爾蘭口音的英語,「回來就好。」

「他叫莫里斯,」塔齊歐如釋重負,笑著介紹起他的同伴,「是……是我在甘伯爾認識的一個村民。」他巧妙地在沒有撒謊的同時避開了莫里斯的英格蘭國籍。

一進門,莫里斯差點吐了出來。房間內污穢不堪,地上滿是泥水,糞便和腐壞的殘羹剩飯隨處可見,數十隻蛆蟲在上面翻滾蠕動。

「我去收拾衛生,」嗅覺靈敏的人類眉頭緊鎖,「你陪老人家說說話。」

塔齊歐扶爺爺坐下,在茶杯里倒了點水遞給他。

老人端著茶杯,手不住地顫抖,水像細流似的灑落在地板上。他張著嘴,嘴裡聚起白花花的唾沫,順著唇角往下流。

「上去看看你的母親……」爺爺咕噥道,「她太想你了。」

塔齊歐的媽媽還活著?

他喜出望外,飛奔上二樓,打開每一道房門。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媽媽臥室的床上,看到了她的屍骨。枕邊放著一份死亡證明:

卡莉莎·奧沙利文(阿德托昆博),女,1576年6月28日出生,希臘克基拉州人,1615年10月16日下午4時許,於利菲河溺水身亡,無其他外傷。我局已做現場勘探和調查,發現死者符合意外死亡特徵,家屬對死因無異議。

媽媽死在了他們遇到狐蝠的那天。

塔齊歐抱著死亡證明緩緩走下台階。這次爺爺誇張地舉起兩隻手:「跑,跑,可憐的孩子,要是給他們搜到,你會被抓去當僱傭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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