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什麼都聽不見。
啊,有東西掉進水裡了。
塔齊歐聽到有東西撞破水面,蹭到或幾乎蹭到睡蓮的花柄——那是莫里斯丟去的石子。這隻人類在試探、挑釁。他太莽撞了。
思考間,一條金線划過天空,是睡蓮的花蕊。它表面布滿銀色獠牙,獠牙之上,插著一隻血淋淋的胳膊。
莫里斯發出痛苦的呻i吟。
下一刻,數條花蕊撲向塔齊歐,好在毒絲及時迸發與之抗衡。對方見勢不妙,迅速撤回花盤。
蓮花瓣收攏,接著就聽裡面傳出骨肉被絞碎的聲音。莫里斯倒在地上,他渾身發抖,雙腿微微蜷縮。直到皮膚長出白毛,鞋子被狼趾撐裂,他才得以用新生的手臂擁抱塔齊歐。
奧贊趕了過來。
「天啊,你們是魔術師嗎?」純真的臉上寫滿崇拜和驚喜,「我第一次見到這麼精彩的表演!這身皮毛太逼真了!」
「跑……快跑……」
塔齊歐疲累地靠在莫里斯懷中。
「你們的蓮花道具還沒收呢!」奧贊笑著說,「我去幫你們——」
三條花蕊穿透了他的頭顱。
「奧贊!」
清秀的容貌在一瞬間面目全非,蕩然無存。
如今塔齊歐只能看到一張滿是窟窿、血肉模糊的臉。在雪白的北極狼毛上,是濺出的腦漿、毛髮和骨頭碎片,以及尚有溫度的鮮血。
奧贊被扯到半空,更多花蕊伸了過來,將他的身體撕成碎塊。血如雨滴,莫里斯抱著塔齊歐拼了命地往前跑,跑到駱駝身邊時,他才想起變回人類形態。
很多事情連一分鐘都用不到。
第62章
62
他們搭乘一條白色的亞歐專用客船,駛在那片被炎熱氣流與紅黃色晨霧籠罩的藍色海水上。船頭是紅色的,船尾掛著燈籠。他們南渡紅海,去往衣索比亞。
船後劃出碧綠的線條,珍珠白與肉桂粉的建築漂浮在海平線上,那些朦朧柔美的色彩讓塔齊歐想起巴黎羅浮宮的油畫。而今法蘭西國王路易十五坐擁著規模更大、排場更為華麗的郊外宮殿——凡爾賽宮,誰還會記得羅浮宮、記得正義者路易的幽暗與輝煌?
記得1642年十二月的第二天,神父與黎塞留在他面前的一問一答——
「天國階梯即將為你落下。在此之前,你要寬恕你的敵人嗎?」
「除國之公敵,任何人都算不上是我的敵人。」
塔齊歐半閉著眼睛,靠在護欄上,反覆呢喃:
除國之公敵,
任何人都算不上是我的敵人。
黎塞留的一生都在這句話里。
後來他們登陸衣索比亞高原,被當地農民邀請到「王冠飯店」就餐。
塔齊歐坐在平頂小桌前,品嘗一種叫「英吉拉」的苔麩發酵軟餅,搭配土豆泥或蛋黃醬。他不太愛蘸調味汁。對此他的鄰座給出解釋:「他吃不了辣。」
飯後,他們一人一杯熱咖啡,在青草鋪地的院子裡圍坐成一圈,競相探討各部族語言體系。
其中不乏衣索比亞古卷古語、迦南語、阿拉伯語、更大語系的巴巴里語和埃及方言,還講到了曾作為塔齊歐入學送命題的希伯來語。
他們登上吉力馬札羅山頂。
這是一座休眠火山。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它頂層的冰雪厚達數十米。塔齊歐坐在奧贊的駱駝上——原來那20袋糧食在四周前被送給了埃及原住民。
莫里斯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指向南方:「那裡便是我們的終點——馬普托。」馬普托是莫三比克的首都,也是雅恩·萬·安科蘭的故鄉。
此時晨光熹微,天地共色。
塔齊歐已經無法看清莫里斯的輪廓。只有一雙閃亮的眼睛,和兩片瑰麗的紅唇在斜下方游曳。
「駱駝累了,」他說,「我想下來走走。」
同伴順勢張開雙臂。塔齊歐稍作停頓,隨後從駱駝另一側跳到地上。
莫里斯:「。」
這隻異種好像……
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塔齊歐自己也有所察覺。
原理很簡單:
他意識到——莫里斯正在一天天衰老。
儘管比正常人的速度慢很多,但他無法像水母那樣分化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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