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維勒替她回答:「我們通常管它叫『軍餉』。」
「沒關係。」塔齊歐回頭對老人說,隨後直視馬背上的傢伙,「請給我個數字,弗維勒先生。」
「看你的表現。」
※
入隊後,塔齊歐才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位奶奶寧肯當乞丐也不願成為自衛軍。這裡不僅掙不了多少錢、食宿條件差,還隨時有可能面臨生命危險。
他計劃將每月軍餉的3/4寄給阿馬蒂,剩下的1/4會在外出巡視期間看誰有需要就給誰。
塔齊歐時常向隊友借來紙筆,將在這裡的所見所聞一一記錄下來,通過某種秘密渠道傳遞給遠方的朋友——
親愛的阿馬蒂: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成功混進巴黎自衛隊並成為一名出色的小兵。我覺得我用「出色」一詞形容自己不算過分,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推選我當隊長。
今天我們路過西南郊,一個外省來的農民指著凡爾賽宮問:「那是什麼?」
我的隊員回答:「豬圈。」
我感到奇怪——那明明是一座宮殿,為什麼要說它是豬圈?它的外形怎麼看都不像豬圈,除非說它裡面的豬是金子做的。
隊員耐心跟我解釋:「因為住在那裡面的傢伙不作為,每天像豬一樣吃喝玩樂。可要真細究起來,他們對人民的價值還不如一頭豬。然而,他們對人民的影響卻要比一頭豬惡劣得多!」
我有些困了,再會。
請保重身體。
朋友 塔齊歐
6月30日
親愛的阿馬蒂:
白天我從御前會議成員西奧·弗維勒先生(那隻帶我入隊還千方百計要扣我軍餉的壞東西)那兒得知,近期教士和貴族捐了好幾萬里弗爾的稅收。
我很高興,於是我把這件事分享給我的隊友。但是他們告訴我,教士與貴族本就享有免稅特權,他們捐稅,捐的只是特權長期以往為他們帶來的利潤,而非特權本身。
是啊,明明貴族和資產階級更有交稅資本,為什麼他們反倒能免稅,而令這份潑天重擔全部落在毫無家底的平民肩上?
我發現如今法國人比我早年印象里的怨氣要大——18世紀的生活比17世紀更富足,但18世紀的平民卻比17世紀更不容易滿足。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直到隊友給了我一個回答,這回答叫我醍醐灌頂:過去,人民嘗不到一點甜頭,他們對幸福一無所知,自然不會對幸福有所嚮往。可漸漸他們發現,舊制度是可以被推翻的。
既然其中一部分已經被推翻,為什麼還要讓它有所保留?他們怨恨,是因為他們明知道那是糟粕,卻還要被它處處壓制。如果不徹底推翻舊制度,只要它尚存於世,那麼利益的首位就永遠且只屬於上層階級。
筆沒墨水了,再會。
朋友 塔齊歐
7月3日
親愛的阿馬蒂:
剛才(對你來說應該是三天前的晚上10點)我和我的隊友們聚一起聊天。
他們說,貴族表現出一副溫文爾雅的姿態,只是為了彰顯自己的高貴,佯裝和善,或更諷刺的——公正,實則其內心無時無刻不在罵我們卑賤,想方設法同我們拉開距離。不要妄圖從貴族那裡尋得憐憫。貴族或一時興起、或聖人情結,他們自以為是神明,是公平的象徵,是我們平民的依靠和救星。然而,他們骨子裡對我們只有輕蔑與冷漠。他們脆弱的慈悲經不起考驗。
我隊友還說,大部分情況下,貴族看都不會看我們平民一眼。不是因為我們丑,也不是因為我們差勁。因為他們瞎,他們蠢。他們從不把我們當人。貴族把平民當成什麼?——畜牲,一種廉價勞動力。因此他們以為我們不會對他們構成任何威脅,以為我們沒有自己的思想,只會一味地在腦子裡美化貴族、神化教士。
事實上,貴族對平民存在歧視和壓迫,平民對貴族同樣抱有憎恨與不滿。
塔齊歐
7月10日
※
「弗維勒隨便安了個罪名,將我關進巴士底獄。」
塔齊歐靠坐在傷員身邊,寫道:
但沒兩天,這裡就被一眾法蘭西人民攻克摧毀,我連同其他幾名犯人得以釋放。
今天我認識了一位叫菲利普·讓·帕萊坦的醫生,他人很好,我幫他接待傷員並處理簡易的外傷包紮。他說看我有天賦,問我是否願意當他的學生。
我問他是否有工薪,他笑了笑,說願意支付我薪水,而且比自衛隊的軍餉還要樂觀。至於住宿問題,他安排我到就近的公寓,和他的另一名學生住在一起。
第69章 心臟流浪記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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