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急,江棄言卻有些急了,他就躲在石頭後面,可先生怎麼遲遲不發現呢?
先生為什麼不叫他過去呢,明明只要叫他,他就會過去的。
江棄言眼眶有些微紅,他知道自己有些怯了,他其實也不想躲著先生的,可是……
可是不知道如何接受好意的時候,人就是會下意識拒絕、逃避呀。
「唉——」茶杯碰在托盤上的聲音很清脆,嚇得他一抖,先生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難過,「為師有那麼嚇人嗎?」
不是的……可是……
「給你塞了糖也不吃,兜里都滿得放不下了」,蒲聽松背對著他,拿起茶杯飲了一小口,「攢久了就要吃不成了,再要這般,下次見面便不給了……」
「不要……」他聞言眼眶更紅。
就是怕以後不給了,才捨不得吃啊。
「那你過來行嗎」,先生好聲好氣跟他商量著,「準備躲到什麼時候呢?」
不知道。但其實,還沒有做好要接受這份太過頭的寵溺的準備。
方哥哥今天教了他一點東西,也許可以幫到先生。
他不想,真的很不想,平白無故就受先生恩德,卻不能回報分毫。
可他又糾結,因為這份溫柔真的太讓他嚮往。
就像黑夜裡的一盞燭火,其實也可以不要的,大不了摸黑,大不了碰壁。
但擁有過了,知道它的好了,就想永遠擁有,不讓它熄滅啊。
「你過來」,蒲聽松坐著轉過身子,語氣已不再是詢問了,「過來,站這。」
江棄言輕輕抖了抖,他知道的,這種時候,是不能拒絕的。
他慢慢從石頭後面出來,一步一步慢騰騰走到先生面前,站在離先生很近的地方,然後低下了頭。
緊握成拳的手指被掰開,手心裡忽然多了顆蜜餞。
「買了零嘴就是給你吃的,家裡又沒有別的小孩。」
有的,方無名。
有的,先生只要想,隨時可以撿其他小孩回來。
江棄言攥緊了蜜餞,手顫著,要往兜里放。
說到底,是他太沒用,所以他隨時都可以被替代的,不是嗎。
明明是他自己求著先生留下方無名的,可先生真的把方無名留下了,他卻覺得好不安。
先生要是膩了他,那方無名就會代替他,成為先生最寵的小孩對不對呢……
方無名知道的好多,明明都是同齡人……
「先生……」江棄言勉強露出笑容,「我…我給先生按按頭好不好,方哥哥教過我了,先生可以讓我試一試嗎?」
凡事都該有代價的,可先生什麼都不要,他如何能安心?
蒲聽松看了他良久,才緩緩開口,「方無名近日與你說過什麼,是嗎?」
篤定的語氣啊。
那天他拿著糖,想分給方無名。
方無名卻對他一拱手道,「小公子美意,無名本不該拒絕,只是若接了這糖,帝師大人恐要將在下掃地出門。」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於是他忽然想起來,自己與方無名一樣,都是沒有根的浮萍。
能不能留下,是受先生主宰的,先生若不想要他,也能隨時將他掃地出門不是嗎?
「先生……」江棄言沒有回答蒲聽松的問題,他只是試探著,一點點往先生膝頭爬。
「先生熬了好多天了……頭疼不疼?」
「江棄言」,腰忽然被圈住,「你覺得為師與你是什麼關係?」
先生呼出來的熱氣撩著他的耳朵,弄得他有的癢,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不…不知道……」
其實知道的,屋子的主人和借住屋檐下的關係。但他不敢說。
「你喚我一聲先生,我」,蒲聽松停頓了一下,「是你的師父。」
「為師者,傳道受業解惑,教你東西是為師的責任。」
「為父者,無論庇佑亦或照顧,護你便是我的義務。」
「小棄言。」江棄言尋聲抬頭,就見先生的眼睛裡有溫柔的碎光在浮動。
「你啊,你跟他們不一樣的。你心疼為師給為師按頭,為師會高興,但你若是怕為師丟棄你而討好為師,卻大可不必。」
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江棄言在心裡重複著。
我不用討好先生,因為我是先生家的小孩,跟其他野孩子不一樣。
「還按嗎?」似是玩笑,蒲聽松把頭低下來,讓坐在腿上的小傢伙能輕易夠到。
「要按的!」江棄言伸手,捂住先生的太陽穴,「我…我想讓先生高興。」
「那按累了就停,然後把兜里的蜜餞拿出來吃兩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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