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長,先生也在長。
說起來,再過兩天就是先生十八歲的生日了。
他在看蒲聽松,蒲聽松也在看他。
良久,蒲聽松用左手比量了一下,輕笑,「不錯,有為師腰高了。」
「奶沒白喝,不過小棄言還需加把勁,爭取再多長長才行。」
江棄言沒有答話,只是微微抿唇,隨後偏過頭去。
「怎麼?」頭頂盤旋著長長的嘆息,「為師哪句話又惹著小棄言了?」
他還是不答,眼眸中卻有情緒在流轉。
「又不說話了」,蒲聽松把他拉近了一點,手扶著他臉板正,「誰慣的你這般亂發脾氣?嗯?」
「你。」
江棄言簡短的答完,心臟處跳動的幅度又微微增大了一些。
他,好像是病了,得了心疾,或者乾脆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只要靠近,或者多說幾個字,心臟就想要破膛而出。
破膛而出,人會死的吧?
江棄言越發抿緊了唇,「沒有。」
「沒有什麼?」很輕柔的聲音。
卻像顆沉重的石子,輕易給努力維持平靜的心湖盪起漣漪。
「沒有…沒有發脾氣……」
蒲聽松剛鬆開他的臉頰,他就把腦袋又偏開。
可他的腦袋已經偏開,眼睛還是控制不住右移。
視線落在腰腹處,只觸及一瞬,他便慌亂地又將目光移走。
他,究竟怎麼了?
「我……我要看書」,江棄言已經走上了台階,卻忽然停住了腳步,深吸一口氣,「不許跟來。」
他看著前不久換上的琉璃窗,窗上有兩個人的投影。
先生好像知道他在窗戶里看自己,剛好對著他的視線落點寵溺地笑了笑。
不行了……
江棄言正打算捂住胸口,反應過來先生也能在窗戶里看到他,怕被看出端倪,又放了下去。
他深呼吸幾次,心緒剛剛平靜下來。
「如此,今日書房便歸你。」
一句話,前功盡棄。
病狀好像又加重了些,他落荒而逃,不敢再多停留。
關上門,他背靠著門輕輕捶了錘胸口。
良久,他才把一口氣順過來。
他站穩身體,在書架前尋找。
《傷寒雜病論》麼……好像沒有符合的症狀……
還是看一看《黃帝內經》吧……
江棄言把書抽出來,走到小桌前。
他忽然皺了皺眉。
這桌子……有點小了。
最近長得太快,桌子還是從前那張……
「砰——」
書驟然從手中摔落,砸在桌上。
這桌子這么小,現在的他坐了一會都覺得有些不舒服了。
先生陪他一坐就是五年。
不是五天,不是五個月,是五年。
心臟忽然猛跳了一下,甚至,有些抽痛。
先生從來都沒有表現出難受,而他,他就遲鈍到這樣的地步,任先生為他受了五年委屈……
江棄言眼眸中的光黯淡了一點。
他太笨了,很多事情,不需要先生刻意去瞞他,只是不點他,就可以讓他很久很久都不能察覺。
江棄言拿著書,走到堆了奏摺的大書桌後面,坐下。
他手指輕輕划動書頁,在翻到某一頁時,瞳孔驟然收縮。
心火燒,五臟焚,火毒入髓,不治之症。
病者常伴有心悸、神亂、夢遺、食慾不佳,或煩躁不安之症。
多發於秋季,用藥緩解疏導,可多活幾年,否則待次年夏至,地火旺盛牽動心火,熱血上腦,淤血而亡。
他……要死了嗎?
江棄言呆坐了一下午,直到黃昏降臨,他才接受了這個沉重的事實。
門扉輕輕叩響三聲,蒲聽松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就朝里拉開,一個影子撞進了懷裡。
力道之大,甚至都讓他因為慣性後退了半步!
「最近不是總躲著為師麼」,蒲聽松想把人拉出來,拉了一下,環著他腰的人還是一動不動。
他輕嘆一聲,「這般卻又是為何?」
「如果……」江棄言卻沒繼續說,只是把腦袋深深埋進先生小腹處,「先生什麼時候擺生辰宴?」
淚水悄悄打濕了衣襟,這應當是他陪先生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了吧?
「差不多後日吧。」
先生的掌根忽然抵在了他的額頭上,推得他不得不仰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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