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先生的笑眼裡似有桃花盛開,「什麼書這麼難?看不懂也不用跑出來抱著為師哭吧?」
「為師幫你看看?」
心臟再度一跳,他悶聲,「不。」
「為師好奇。」
「我不。」他把胳膊收緊。
「你乖一點」,似有一聲喟嘆,「松鬆手,為師腰夠細了,再讓你纏細點,搞不好風一吹就要斷了。」
「我不。」他把手收更緊。
「到底是怎麼了?給為師說說?」
一頓,補充,「為師不想聽你說不。」
於是他就乾脆不說話了。
沉默良久,蒲聽松搖搖頭,「小時候怪可愛的……」
面前的身子忽然一緊,蒲聽松感受到他的僵硬,無意識的笑了笑,「沒說你現在不可愛,只不過……」
蒲聽松低頭看小孩偷偷豎起的耳朵,跟個偷聽的小兔子似的。
他笑笑,「你最近好像不怎麼乖。」
懷裡的腦袋扎深了一些,就在蒲聽松以為他不會答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極細微的聲音。
「我…我乖。」
「那與為師說說,方才又是為什麼哭?」
懷裡人又沒聲了。
蒲聽松嘆息一聲,「鬆手了,為師牽你。」
他便依依不捨鬆開,又緊緊抓住先生的手。
一直走出很遠了,他才輕聲,「我不喜歡菊花,先生要送就送桃花。」
「這可是個難題,秋日裡為師上哪去尋桃花……」
蒲聽松思索片刻,無果。
便對著他有些無奈道,「等春上為師在院裡種好不好?」
他不答,聲音卻帶了一絲哽咽,「帶糕點的時候,多帶點棗泥糕,我喜歡吃。」
「棄言」,蒲聽松忽然蹲下身,把他拉到身前,「有點奇怪,你在對為師囑託什麼?」
「沒有。」他低著頭,克制著想要往下掉的眼淚,「我不太舒服,晚膳想在房裡吃,先生帶飯的時候,也帶一些糕點……」
「不舒服?」蒲聽松神色一下凝重起來,「手,給我。」
「沒事,只是有點感冒」,江棄言吸了吸鼻子,裝作鼻塞的樣子。
絕不能讓先生給他把脈,先生如果知道他要死了……
江棄言把手藏進袖子裡,輕聲,「我回房了。」
蒲聽松若有所思看著江棄言離去的背影,眸底擔憂逐漸加深。
他想了想,折返回去,進了書房。
江棄言看完書就放回了架子上,卻沒多注意順序。
痕跡很明顯。
蒲聽松面色凝重抽出那本錯了位的《黃帝內經》。
他一頁頁快速翻頁,直到看到某頁被眼淚打皺,就停了下來。
絕症……
怎麼會這樣……
蒲聽鬆手指猛然攥緊,許久後,陰沉的臉色才平復。
沒事的,這書都多少年前的古人寫的了,當時不能治,現在還不能治麼?
既然知道是火毒,那他便叫人去尋些下火的神物,怎麼著也……
蒲聽松忽然想到了什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裡有一塊寒玉,是他出生的時候母親掛在他脖子上的。
那是母親給他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念想之一。
蒲聽松在院中站了一會,蕭瑟的秋風似乎能增添人對於離別的不舍。
目光漸漸堅定起來。
江棄言的命是他的,誰也拿不走!
沒有任何人能奪走屬於他的東西,哪怕是閻王爺!
江棄言坐在桌前,借著燈光,拿著針線織著什麼東西。
前些日子他聽見廚娘們聚在一起閒聊,說冬天來了,要給自家夫君織內衫和圍巾。
他就想,他也要給先生織。
內衫太複雜了,短時間很難學會,但一個膽子大點性格活潑的廚娘教了他圍巾的織法。
他一邊織,一邊無聲落淚。
先生收到這份生辰禮一定會很開心。
他只要死前能多看到先生開心,他就特別滿足了。
先生總在笑,可他總有種感覺,那些笑容並沒有太多真心。
先生真正開心的時候很少。
先生這一輩子太苦了,他……他好想……
房門忽然被推開,江棄言手忙腳亂拉開抽屜,把還沒織完的圍巾塞進了抽屜里。
從前織它的時候,他都會偷笑的。
如今…如今……
江棄言匆忙用手背抹了一把淚,他轉過身來,一言不發看著蒲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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