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岳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又乖巧地拽住了趙明州的袖口。他本就長得眉眼清秀,皮膚細膩,這番行止看上去倒有幾分女兒家的柔軟,謝三賓晚年喪子,此刻見齊白岳伶俐可愛,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齊白岳的腦袋。
趙明州心中暗自好笑,這臭小子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倒是收斂了那喜怒無常的心性。如果這謝三賓知道這乖巧孩子前一天才剛剛砍了一個大男人的手,也不知道還敢不敢摸他的腦袋。
「跟著你堂兄去吧,我讓廚房給你們準備飯食,看把孩子餓得,都……哎!」說著說著,謝三賓的喉嚨又有些發堵。他悵然地揮了揮手,看著趙明州與齊白岳這一大一小,手牽著手向後院走去。待二人行遠了,他招呼那老僕近身。
「給那姑娘安排間上房。」謝三賓臉上的悲痛之色已經被志得意滿的笑容代替,布滿皺紋的面容因眉開眼笑而皺縮起來,像一顆風乾的核桃仁兒。
「姑娘?老爺,哪兒有姑娘?」老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問道。
謝三賓翻了個白眼,嘆道:「枉我聰明一世,你倒是沒學得一星半點兒。那阿州,不就是個姑娘嗎?」
他的笑容更盛了,帶著某種力不從心又貪得無厭的企盼:「春色——滿園吶!」
第11章
甬上狂生(四)阿姊,那謝三賓不是什……
齊白岳被謝三賓請進書房的時候正是夕陽西斜,暖洋洋的光彩從雕飾精美的窗棱間流瀉而入,在一塵不染的地面上氤氳成一片瑩亮的湖泊。齊白岳嶄新的鞋尖正踩在這片光的湖泊的邊緣,鞋面上繡的小獅子如同活過來一般。
「世伯,您叫我?」齊白岳的聲音很輕,帶著未長成的少年特有的綿軟。
謝三賓聞言擱筆抬頭,滿面笑容地朝著齊白岳招了招手:「來,白岳,看看世伯這字。」
齊白岳乖順地靠了過去,微微探身看向書桌上鋪開的宣紙,只見上書三個大字「江南好」。
「江——南——好」,齊白岳讀了出來,下意識地接續了一句:「風景舊曾諳……」
謝三賓長嘆一口氣,瘦削的胳膊攬住了齊白岳,溫和而憐惜地在少年的肩膀上拍了拍:「是啊,風景舊曾諳,若是揚州城沒有出這檔子事,正該是春來江水綠如藍的時日啊……」
齊白岳鼻子酸了酸,垂下了頭。
只聽謝三賓又道:「也是苦了你與你那堂兄阿州,誒,你那堂兄休息得如何?」
提到趙明州,齊白岳繃緊的小臉兒上露出一絲溫和的鬆動。來拜訪謝三賓之前,他繞到趙明州所住的廂房,扒著窗台朝里看了一眼。趙明州怕是累狠了,鞋都沒脫,臉朝下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呼嚕聲打得震天響,哪裡還有一絲半點女孩子的矜持。
「堂兄正在房裡休息,我沒敢吵他。」
謝三賓呵呵笑了:「是了是了,莫要吵他,這女子的覺啊素來比男子的要長一些。」
齊白岳一怔,呆呆地轉頭看向謝三賓笑得春風拂面的老臉:「世伯,你在說什麼?」
「還跟世伯裝傻呢,你那堂兄阿州,明明是女子啊!」謝三賓笑得更暢快了,他頗為理解地勸慰道:「我明白你們的心思,生逢亂世,自然是男子的身份更安全些。可你們現在不用怕了,到了世伯這兒,世伯說什麼也會護著你們二人周全。」
謝三賓一邊說,一邊偷眼觀瞧一旁站著的齊白岳,少年的頭低垂著,隱在暮色的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賢侄啊,你天資聰穎,你那阿州……呵呵,阿州堂兄也是眉眼清秀,留在世伯身邊,正是親上加親吶!這樣的時日,你一個孩子,她一名女子,世伯怎麼捨得讓你們吃苦呢?我那苦命的齊軒賢弟,也能放心了,你說是不是啊,白岳?」
尾音輕輕上揚,讓本就低沉顫抖的嗓音聽上去更加的慈祥,仿佛一個鋪滿了蜜糖的陷阱,散發著甜膩而卑劣的香氣。
「親上加親——」少年重複著謝三賓的話語,慢慢抬起了頭。少年的臉上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襯著他精緻如工筆畫的眉眼,顯現出奇異的光彩,如同短刃上的寒芒。「那白岳替阿姊,多謝世伯照拂。」
是夜,月明星稀。
躺在雕飾華美的架子床上,趙明州翻來覆去折騰著。下午昏昏沉沉睡得久,現在反倒跟倒時差一般睡不著了。臉埋在柔滑綿軟的被褥之中,趙明州不由得回想起這一個多月來風餐露宿的日子。她們已經有多久沒有在一張正兒八經的床上休息過了呢?現在的她竟然已經不習慣這種充滿安全感的厚實柔軟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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