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個人皆是朱之葵府上家丁,奉命追蹤趙明州與華夏而來。雖說對方只有一個書生一個女人,可他們還是派人通稟了最近的守備官軍,欲形成合圍之勢。
「吳……吳大爺,」走在最後面的「沒眉毛」哆哆嗦嗦地開口了,「咱們……咱們還追嗎?我怎麼越走越覺得心裡發毛啊!」
沒眉毛這句牢騷引發了眾人的應和,腳步也跟著紛亂起來。他們只是家丁,平日裡狐假虎威倒也罷了,如今竟讓他們真刀真槍地跟那些狂生們玩命兒,怎麼想怎麼不合算。
「是啊,吳大爺,咱們就象徵性地轉轉得了,等那幫滿人來了,他們自會捉人的,還……還用得著咱們這些蝦兵蟹將嗎?」
前頭帶隊的大臉盤吳大爺聽得心頭火起,怒斥道:「一個個兒的磨磨唧唧、麻麻賴賴,跟些娘們兒似的,都給我跟好咯!」
既然領頭的都發話了,剩下四人也只得默默閉上了嘴,但是腳步依舊很慢,走了半天也沒挪出幾里地。
沒眉毛用長棍杵著地,艱難地挪動著,不時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除了大臉盤舉著的火把以外,這就是他們唯一的光源了。可倒霉的是,不知從哪兒飄來一坨厚重的烏雲,將月亮擋了個嚴實。他只覺眼前一片昏暗,別說地上的腳印了,他連身前兩步遠的同伴都看不清晰了。
我怎麼這麼倒霉啊……沒眉毛心裡小聲罵著,疑心生暗鬼,此時的他走在隊伍的最後,便愈發覺得後背陣陣涼風侵體,激起一身的白毛汗。沒眉毛緊走了兩步,擠到了隊伍的第二位,挨著大臉盤高高擎起的火把。
「吳大爺」,他討好地咧開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小的幫您拿著吧!」
大臉盤翻了個白眼,把火把拿遠了些:「用你!?廢物簍子!」
沒眉毛也不惱,訕笑著貼得更近了。
然而,二人卻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大臉盤拿走火把轉身的一瞬,火把拉長的陰影延展至隊伍最末尾的一棵怪樹,那怪樹枝椏頎長向地面垂落,灼灼欲撲人。「唰啦」一聲輕響,怪樹的樹冠動了動,便再無聲息。
又拐了數彎,眾人皆是無言,只能聽到嘶啞的梟叫不時炸響在夜空之中,宛若劃破天空的閃電,駭得人心底發涼。沒眉毛先前還能聽到隊伍中紛亂邋遢的腳步聲,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腳步聲愈來愈輕,愈來愈單薄,到最後幾乎聽不到了。
沒眉毛也下意識地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家裡的老人曾說過,人的身上有三盞燈,肩膀上兩盞,頭頂上一盞,走夜路的時候切莫回頭,燈滅人危。沒眉毛謹記教訓,除了輕聲搭過兩句話外,始終未敢回頭張望。
可惜,有些時候,「鬼」可不一定只在背後。
「啪嗒」一聲輕響,嚇得沒眉毛差點兒跳起來,他驚恐萬狀地側頭看去,卻見肩膀上掉落了一片成人拳頭大的樹葉。
他長出一口氣,輕輕拂去落葉,正欲自嘲幾句,「啪嗒」又一聲,第二片落葉又掉在他的肩頭。
「誒?」沒眉毛疑惑地抬頭望去,先前他一直跟著火光走,這甫一遁入黑暗,雙眼看不真切,只覺眼前儘是昏花的濃重色塊,色塊交融之間似乎有兩點瞳瞳之光閃爍明滅。
沒眉毛張大了嘴,惶恐地眨了眨眼睛。
——那……究竟是什麼?
眼睫開合的瞬息,那光亮以無可企及的速度迅速向著沒眉毛靠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對方平靜的喘息。他終於看清了,那黑夜中瑩然閃亮的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雙堪與月輝爭光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所有者與沒眉毛想像中赤面獠牙的惡鬼截然不同,她的面容很普通,平平無奇。她大頭朝下,以一種倒吊的方式微笑著看著自己,甚至友好地向自己伸出雙臂。
沒眉毛怔住了,他呆愣地仰著頭,猶豫該不該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然而,對方並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下一秒,伸長的手臂突然繃緊,形成一個尖銳的夾角,向著沒眉毛毫無防備的下頜襲來!
沒眉毛的腦袋瞬時就被箍入對方臂圈之中,倏地夾緊,一股巨大的力道將他整個人原地拔起。令人難以忍受的壓迫感擠壓著他的喉管,讓他頹然睜大的眼睛都微微凸起,像極了一隻即將被剝皮的牛蛙。
他無助地踢蹬著,眼前的場景逐漸渙散,重又分解成顏色濃重的色塊。在陷入昏迷的一瞬,沒眉毛的餘光看到了隊伍的後方,那本該還餘三人的位置,此時此刻,空無一人。
頭頂的樹冠中,一聲略有些疲憊的壓抑吐氣聲隱約傳來。發出聲響的自然是趙明州,她已經跟著這支如同貪吃蛇一般的小隊有一陣子了,見他們始終沒有改變一字長蛇的布陣,她便決定利用茂密的樹冠進行偷襲。
她雙腳勾住大樹的枝丫,在最後一人經過樹下之時,垂落上半身迅速完成「斷頭台」的姿勢構建,對對方進行裸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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