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州心裡一酸,將般般攬進懷裡,她的頭擱在對方瘦削平坦的肩膀上,低聲喃喃道:「般般,你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阿姐可以失去一切,唯獨不能失去你。」說到最後,低語變成了無意識地嗚咽,帶著顫音的沙啞嗓音逐漸融化在空寂的房間裡。
「阿姐,你是不是做噩夢啦?」般般扶住趙明州的肩膀,歪頭去看她的阿姐。趙明州又瘦了,往返廣州的旅程讓她小麥色的臉頰微微凹陷下去,被寒風吹得皴裂的顴骨泛著紅,趁在那雙瑩亮堅定的眸子下方,如同蘊著湖泊的曲線柔和的山巒。
「你瞧」,般般誇張地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般般好著呢!這些天,小王爺可把我憋壞了,這也不准去,那也不准做,當皇帝沒意思極了!」
一絲溫柔至極的笑意浮上趙明州的眼角,堵在心口的巨石終於緩緩落了地。她差點兒忘記了,此時此刻,拼盡全力守護般般的不再是她一個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如同嘆息一般,趙明州緩緩道,突然,趙明州一個激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李成棟呢,拖回來了嗎!」
般般呲牙笑道:「拖回來了,比阿姐醒得還要早呢,羅大哥說,他還是一句話不肯說。不過咱們也不用擔心,他早晚會歸附的。」
趙明州眉頭一簇,搖了搖頭:「歷史已經改變了,只怕……不會給我們那麼長的時間等他服軟。」她一邊說,一邊扶著般般翻身下床,「我去看看。」
作為敗軍之將,李成棟並沒有被關押在牢房裡,相反,關押他的宮室清淨冷僻,屋外,數叢南天竹凌寒綻放。
趙明州並沒有著急進去,透過裝點整齊的明瓦,能隱約看到屋內沉默坐著人影,高大而冷傲,連呼吸的起伏都很淺。
羅明受始終守在屋外,寸步不離。
「阿姊,你醒——」趙明州豎起一根食指,止住了羅明受驚喜地呼喚。
「他那樣多久了?」
「從醒了就傻坐著,問什麼也不說,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就那麼坐著,我估摸著得有兩個時辰了。」
「他的隊伍呢?」
「都收編了!」羅明受喜氣洋洋道,「桐君忙活了半天,估計現在正在清算武器裝備呢!」
趙明州看著羅明受凍得硬邦邦的小鬍子,笑道:「多虧有你和桐君,受累了。」
羅明受臉色一曬,忙不迭道:「主要還是桐君,我……我就是個跑腿兒的,阿姊過獎了。」
經此一役,那大大咧咧的小鬍子羅明受似乎也成長了不少,趙明州寬慰地笑了。
羅明受看了看那冷冷清清的宮室,又捏了捏自己的小鬍子,對趙明州低聲道:「阿姊,說到這李成棟,有一個人倒是想要見你,你見還是不見?」
羅明受以手掩口,神神秘秘道:「是個不輸桐君的大美人。」
第70章
懷珠其罪(二)唯有一死,以報將軍。……
微渺的天光穿過薄透的明瓦照在李成棟的臉上,讓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經過折射的陽光分外柔和,不刺眼卻帶著融融的暖意。李成棟輕輕呼出一口氣,混沌的頭腦盡力攫取一絲清明。
究竟是為什麼,才會變成今天這般景況?
他的人生,又是從哪一日開始……一塌糊塗的呢?
李成棟晃了晃腦袋,兩隻手張開,撐在脹痛的眼眶之上。自從軍始,他一直在選擇對自己更為有利的派系,無論是高傑、闖王亦或是明朝、滿清,誰對誰錯於他而言並不重要,他看重亦從來不是所謂的「大義」或是「正統」。他可以搖尾乞憐,他可以手染鮮血,他可以瘋狂殺戮,只要……
只要在亂世之中能護她周全,生前事、身後名無非是史官手中的一桿筆,隨他寫去!
可如今的自己,又該怎麼保護她呢?
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漫涌而上,讓他情不自禁地仰起頭,如同擱淺的魚,大口喘息著。
就在這時,緊閉的門扉被輕輕推開了。
「廷禎,是我。」那聲音柔婉輕盈,帶著陝西人特有的口音,李成棟卻像被針刺了一般,猛然站起身來。
「露兒,你怎麼……」李成棟結巴著,伸手去攬那嬌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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