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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三賓,你讓我找得好苦。」齊白岳一字一頓道。

謝三賓早已是嚇得面無人色,只會呶呶哀叫,雙手合十,上下搓動著。

「世侄,世侄啊!饒世伯一命吧!」

透明的涎水和淚水、鼻涕混雜在一處,順著他衰老垮塌的下頜流了下來,瀝瀝拉拉地洇濕了前襟。

「饒你?」無處言說的憤怒與悲痛化作滿臉扭曲的笑意,齊白岳的長眉向上挑著,斜飛入鬢,秀氣的眸子微微睜大,若孩童一般天真,亦如幼獸一般殘忍。他瘋狂大笑,後仰著身子,扯得謝三賓也翻倒過去。「你聽聽你在說什麼鬼話?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這般齷齪嘴臉還想活命!?」

他輕聲「哦」了一聲,刻意拉長了尾音,仿佛在欣賞自己的話語帶給謝三賓的恐懼:「也對,尿是撒不出來了……」他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謝三賓濕透的下裳,再一次咬牙切齒地笑了起來。

趙明州怔怔地看著齊白岳的臉,面前的場景似曾相識。

兩年前,他也曾這樣撕拽著謝三賓的頭髮,用匕首抵著對方的咽喉,如一隻瘋狂屠戮的野獸。

也許是華夏教育得太好,她幾乎已經忘了,這個被自己從屍山血海中背出來的孩子,還有這樣難以控制的一面。

巨大的悲愴與痛楚同時擊中了趙明州,她用一種不忍卒聽的嘶啞聲音命令道:「鬆開他,把刀給我。」

是時,齊白岳正單膝跪在地上,恨極怒極地將手中的長刀刺向謝三賓毫無阻擋的脖頸,在趙明州話音響起的一剎那,齊白岳的臉僵住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可置信地看向趙明州。

「阿姊?」

趙明州上前一步,伸出手:「給我。」

齊白岳用力咬著自己的後槽牙,感受著破損的牙齦滲出的絲縷鮮血:「我不。」

趙明州不再多言,伸手就去抓那閃著寒芒的刀鋒。

齊白岳倒抽一口冷氣,迅速反轉刀刃,在趙明州的手受傷之前,將刀柄朝向她。趙明州沒有任何遲滯,穩穩捉住了刀柄。

「趙將軍!」見此情景,謝三賓只覺潑天的運氣砸到了自己的臉上,忙不迭道:「趙將軍不殺俘虜,大仁大義!謝某願獻全部家財……」

「噗嗤」一聲悶響,將謝三賓剩下的話堵在喉中。

謝三賓怔怔地垂頭看了看將自己捅了個對穿的長刀,又疑惑地抬頭看向趙明州。捉刀的女子也正低著頭,斂眸看著他。正午的陽光熾烈,卻偏生照不穿她身下這一片陰影,而她的面容也隱在陰翳之中看不真切,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透骨的寒涼順著腹腔中的熱血,將謝三賓殘存的體溫泄了個乾淨,他情不自禁地哆嗦起來。

趙明州的嘴唇動了動,乾裂的唇在開合間露出雪白的牙齒,讓謝三賓想起黑暗中的野獸。

「我不要你的錢,我要你死。」

說完,趙明州抬起腳,將還掛在刀刃上的謝三賓,一腳踹飛出去。

整個院子靜得可怕,粘稠的鮮血從謝三賓身下傾瀉而出,蔓延拓展,直至沾染了趙明州腳下的土地。

齊白岳的臉上被濺滿了血,甚至有數滴飛濺到了他的眼瞳里。通過血紅色的視野,他看到他的阿姊持刀立著,像一個被太陽融化的影子。

不知為何,從來不懂恐懼為何物的齊白岳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恐懼。那並非來自於有形的實體,相反,它來自於對再一次分離的焦慮。

他來不及去擦拭臉上的血漬,膝行而前,由下而上地,小心翼翼地望向趙明州低垂的臉。他抬起手,捉住趙明州衣裳的下擺,輕輕地晃了晃。

「阿姊……」他的聲音裡帶了哭腔。

——阿姊,你怎麼了……別這樣,阿姊。

一滴眼淚無聲無息地掉落下來,趙明州疲憊至極地勾了勾嘴角,手在齊白岳柔軟的發上若有似無地撫了撫。

「小孩子不可以殺人……」趙明州的聲音很輕,幾乎風一吹便會消散在空氣里,「我犯的錯,就讓我來償吧……」

齊白岳鼻子一酸,他緊緊抱住趙明州的小腿,將頭抵在她僵硬的身體上,無聲地哭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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