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何人到此,都掀不起半分風浪。
皇帝滿意地看著太子捧著詔書玉璽起身,這才道:「都退下罷。」
僅餘的龍隱衛留在殿中沒有動作,依舊守護在皇帝身側,而原承思帶來的長信衛則慢慢退了下去。
在外絞殺完所有叛賊的禁軍入內,將殿中的屍首拖了出去。宏偉的大殿到了此刻,終於空了下來,只有滿地未乾的血跡,昭示著一晚的混亂。
原承思沒有動作,皇帝也沒有命他退下,興許是有別的話要說。
但原景時看著自己的父親,同樣也沒有轉身離開。
如果他方才足夠理智,便不該踏進這座大殿;如果他現在足夠理智,便該立即向太子稱臣,以示無二忠心。
但他不想那樣做了。
踩中圈套又如何?他一貫從心所欲,此刻也不想壓抑。如果這一刻退了出去,也許一生也無法將今夜釋然。
他看著皇帝,忽而拔劍而來。那一柄冰冷的惠山劍,歷經三百年流離,至今尖銳鋒利。
皇帝或許是沒有反應過來,或許是壓根沒想要躲開,他看著自己的幼子拔劍向自己刺來,他甚至想——
孩子,來,殺了我罷。
如此,他的太子,就有足夠的理由,處決這殿上最後一個有野心的人。
他是他最疼愛的幼子,卻是下一位帝王僅剩的對手。他受教於印珈藍那樣心機深重的女子,有足夠的手段,也有足夠的野心。只要給他機會,給他時間,他有那個能同太子一爭高下的本事。
樂無憂站在原景時一旁,見他動作,立刻揚起兵器先一步阻擋在明漸面前,為原景時掃除麻煩。她所帶來的那幾個部下,也立刻上前去阻擋龍權眾人。
明漸畢竟是宮中一等一的高手,身手本就比樂無憂要好。他無意和樂無憂糾纏,不惜受了一劍,也要立刻擺脫樂無憂的攻勢,擋住原景時。
而在這瞬時之間,原景時已經來到了皇帝面前。他眼中始終保持著一種漠然的情緒,只看著皇帝的面孔。
明漸思忖著這位九殿下的身手,從前他回宮和將士們操練的時候,雖表現出了不錯的水準,但終究是不敵他的。
可這一刻,原景時卻突然不再掩飾自己的本領。原本以為是不夠看的身手,此刻足以迅速而強橫地殺穿龍權司,無視明漸最後的阻擋,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長劍抽出的瞬間,明漸的身體已然脫力,重重地倒了下去,頓時氣絕。
新帝尚未登基,龍權誓死護主。
惠山劍的劍尖向下,鮮血沿著劍身如油滑落,登時鋥亮如新。但皇帝心口前的龍袍,卻被鮮血暈染開一大片。
三百年前屬於主君的惠山劍,終於在此時此刻,反殺了謀逆的家臣原氏後人。
原景時弒君了。
那一劍穿透了明漸的身體,最後直直刺進了皇帝的心口。
但他的模樣仍舊是平靜的,仿佛這個弒君的賊子並不是他一樣。他只是看向皇帝,問道:「為何要殺她?」
皇帝大笑著向後仰去,將口中鮮血艱難地咽下去:「她活得太久了。」
他早知自己大限將至。
他一生閱人無數,原景時的確有著不符合年紀的深沉心思,可在他面前,還是簡單得容易分辨。
他看得出原景時對印珈藍的依賴,也看得出他對她的防備,甚至在內宮獄中見到印珈藍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原景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殘忍殺心。
可他明明有過這樣的念頭,卻還是沉默了下來。
如此,皇帝便明白了,印珈藍的生死,是原景時無法做出決斷的選擇。
那麼就由他來選。
原景時若真想要保護她,留下她,又怎會生出旁的想法?他不出手,原景時終究也會那樣做的。
譬如當年,他若真想留下百里,為何又讓沈家生了入主東宮的心思。
他何必要告訴他此事的因果——喜歡是真的,放棄也是真的,若不忍親手斷絕,那便由他替他動手。
他這個父親,也沒為他做過什麼。
就這樣罷。
他早早為自己準備好了陵墓,那處偏遠的陵園在一片青山秀水之中,種植著繁茂不敗的桃花。
他慢慢地笑起來。她會喜歡的,若是有幸,或許她會來……看一看他。
夜晚的漆黑好像慢慢散去了,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明亮,帶著無盡的桃花色,明亮得要灼傷人的眼。
百里終於轉過了身,在那一片桃花里向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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