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華不緊不慢道:「也不在這一時了,談完再說罷。」
她總不至於連這樣的小條件都要欠著,但張二狗因此不大高興了。他耷拉著肩背道:「還談什麼呀?長生骨?我沒有,你也沒有,非要談這個,咱們倆要這麼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彤華聽見這句話,瞳仁驟然微縮,但面上不露聲色,繼續笑道:「這會兒不想談了?剛才不是還攔門要談嗎?」
張二狗抻了抻腿,道:「如姑娘方才所言,這東西我沒有,沒法用它來換姑娘的破爛。我也確實想要,如果姑娘有,我肯定會想辦法和姑娘換,但是看來姑娘那裡也是沒有的。我攔門,是不服氣這麼做生意。我是個遵紀守法的良鬼,好端端的,哪有像姑娘這樣吊著鬼玩兒的呢?」
他的確是因為對長生骨感興趣才請她進來的,但是他既然沒有,自然也就不能和她做這個生意了。
他態度又變得自在散漫,說話天真極了。
但他偏偏又不是個天真的鬼,他心細如髮,知道她不願意暴露身份,就繼續叫她「姑娘」。
彤華望著他道:「我怎麼是吊著你玩兒呢?我就想來問一問鬼藤草的事,看它是怎麼流通到了人間,如今又有沒有在人間絕跡。但你看不上鬼藤草,不願意把它當個破爛收。我如果不提長生骨,你也不打算回答我罷?」
張二狗又逐字逐句較起了真:「你只問我人間還有沒有,可沒問我是怎麼去人間的。」
彤華十分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太富貴了,沒那麼多破爛給你,去換兩個問題。」
再說了,鬼藤草是怎麼流通到人間的,她難道會不知道嗎?
張二狗無聊地擺弄了一下手裡的鬼藤草:「看出來了,不然也不會拿這東西來問我問題。」
這東西在鬼界隨處可見,算不得什麼寶貝,也算不得是什麼破爛。破爛是他沒有的東西,但鬼藤草,他都不用收,只要願意走兩步,唾手可得。
他非常無語:「你可以不問的,反正那個問題的答案你也知道。」
彤華想起自己看過的關於他的資料,什麼回答起問題來一字千金,多一字都不肯多說,如今看著可不是。
她挑了挑眉:「你還跟我聊上了?」
張二狗點點頭,肯定道:「聊天對我來說也是很珍貴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廢話沒什麼用,是純粹的破爛。」
他當鬼當久了,臉色慘白,但是笑容十分燦爛,眼睛都笑得彎彎。
他十分真誠地看著彤華說道:「看在你今天和我聊廢話的份兒上,我可以回答你那個真正想問的問題。」
鬼藤草確實不是彤華想問的問題。他看出了她胡攪蠻纏之後真正的疑惑,這讓她對這個鬼的業務水平放下心來。
於是她此刻才道:「我在找一個鬼魂,遍尋無果。」
張二狗拍拍自己的胸脯,自信道:「我當什麼事兒呢,原來是找鬼啊,這多簡單啊!什麼名字,什麼特徵,說來聽聽?」
彤華一字一定:「趙琬。」
九國時期的趙王姬、薛王后、薛太后,趙琬。
在她死後的許多年裡,彤華在許許多多個不同的地方,見到了自己在人間認識的故舊,只有趙琬在身死之後徹底消弭了蹤跡。
她沒有輪迴,不在鬼界,也不在人間。她仿佛是光線熄滅後就消失的影子,再也沒有讓她尋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張二狗呲著牙笑了:「這問題,問得多巧啊。」
他迎著彤華注視著他的目光,回答道:「我見過這個鬼,她來找我買消息,用一個破爛的平安結,買長生骨的消息。」
彤華對後面那一長句話沒什麼興趣,只是聽他說「見過」,目光瞬間便沉下來:「她在哪?」
張二狗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道:「不行,不能說。」
彤華冷笑道:「世上還有你不做的生意?」
張二狗解釋道:「生意自然是要做的,但是買賣相抵,得一筆一筆算明白了才行。她來問我長生骨在哪,還給了我破爛,但我沒答上,這算欠了她的。既然欠著,回頭還要還,就不好把她的消息再賣給別人了。」
彤華嗤他道:「你也有答不上來的問題?」
張二狗訕訕一笑,道:「能答是能答,但是不好答。我雖然已經死了,但我和活著的時候一樣,死了也是個惜命的鬼。長生骨在哪,我即便知道,也不能說啊。」
他身體前傾,微微掩口,壓低了聲音道:「姑娘身份特殊,看在今天和姑娘相談甚歡的份兒上,我實話說了——我是個鬼,我歸鬼王管,鬼王歸魔尊管,我怕鬼王,也怕魔尊啊。」
於是彤華問道:「怕薄恆,不怕我?」
他立刻輕鬆了,又懶懶地坐回去:「你又不是鬼,我怕你幹什麼?」
彤華垂眼看著她,搭在膝上的手指點啊點的:「和有趣的人聊廢話,我倒也不會覺得無趣。但和不識抬舉的聊,我就沒什麼耐心了。」
張二狗拱了拱手,笑道:「謝謝姑娘稱讚,可有一點我要澄清一下——我是鬼,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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