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留下好友相逢,言笑晏晏,大事小情,暢談不足。
彤華生而無所不有,當一切都成俯拾皆是的尋常之物,自然就眼中心裡看得極淡。但也因此,更顯得某些事對她而言彌足珍貴,養成她十分偏執堅持的性格,絕不容許白璧有瑕,染上一點點髒污。
和陶嫣的這一段友情也是如此。
在從前的認識的每一天裡,她都覺得自己和陶嫣之間的友誼真是一段命運的巧合,畢竟在相見之前,連她自己都不覺得會和她成為真正的朋友。
而當這杯酒飲盡,重新將空杯放回桌面上,她的這一段友誼也就走到了盡頭。
她捨得決絕而乾淨,沒有丁點的留戀,就這麼一息之間,足以讓她將珍視之物棄如敝履。
廊里掛著的燈籠在風裡偶爾輕晃,陳舊的油紙裹著昏黃的光線落在彤華的臉上。她的面色十分自然,唇邊的笑意都沒有半分改變。
陶嫣沒有醉。她因為這一壇酒而清醒萬分。
但即便是自認對友人極度熟稔,她依舊無法從她完美無缺的臉上看出任何不同的情緒,那個微笑完美得就像面具一樣。
既像真情,又像矯飾。
彤華卻十分自然地將酒罈從桌邊移開了。她拿起木勺,給陶嫣舀了半勺豆腐湯放在一旁的碗裡,放到了她手邊。
「還是快些吃罷。晚上風涼,多說幾句話的工夫,飯菜都要涼了。」
陶嫣含糊地應了,一時也沒敢去碰那碗湯,就是對著自己的碗又夾了些菜,低下頭繼續吃。
她身邊,彤華還隨意道:「我嘗著這酒還不錯,味道清冽,也不刺喉。等再過一陣子罷,等你身體好些了,我抽個空,再來陪你喝酒。」
陶嫣只覺得這杯酒之後味同嚼蠟。她將口中沒味兒的飯菜囫圇地吞下去,這才道:「我頭一次釀酒,你也別奉承我。要是真的不好喝就算了,改日我重新釀壇好的,再給你嘗。」
彤華發出輕笑的氣聲:「行啊。」
語氣很雀躍,就像真的已經在期待那一日了一樣。
她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陶嫣快速將飯吃完了,臨起身之前,猶豫了一小個瞬間,便將湯碗端了起來,將已經不再燙口的豆腐湯喝了,這才回頭去拉彤華。
「吃完了,咱們走罷。」
陶嫣吃飯速度不慢,比起上京許多貴女,要顯得利落許多,但比起外頭坐著的原氏兩兄弟還有那些近衛,還是慢了些。
她們走回大堂的時候,堂中其他人已經吃好了。
一行人再次返回客棧。
原景時不可能和大病初癒的兄長搶房間,也沒有委屈岑姚,安排了樂無憂和岑姚同住一間上房之後,自己去住了一間普通廂房。
彤華看見他們在樓梯口分道,原博衍似乎有些不滿,自始至終沒有理她。但彤華也沒想著要給他們去讓,自己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房門關閉,結界落定。她這才招手示意使官過來。
早在她們用飯時便已傳訊給她的兩個使官,此刻方現身在房間之中。他們對彤華行禮後道:「少主恕罪,屬下未能成功拿到天子劍。」
彤華落座在窗邊木椅,腰背筆直,右手落定在胃前的位置,指尖泛出一點緋色的靈力光芒,一點一點推著向上逼出。
她一邊做,一邊問使官:「弗陵中情況如何,詳細報來。」
使官道:「屬下是按照少主給的靈簡上所示意的正確路線和靈陣解法,一路向內去的。但是只通過了兩道陣法機關,便感受到了另外一股力量設下的法陣,和前面的法陣截然不同,可以肯定不是出於同一人或是同宗之手。」
彤華的手掌向上推得緩慢,眉尖因此而微微蹙起。她忍耐著身體裡的異樣之感繼續問道:「破不了?」
使官答道:「屬下為不驚擾,先釋放靈力去探,可知墓中如此類法陣還有許多,和靈簡上勾出的法陣糾纏在一處,又彼此聯繫。設置上雖不比靈簡上這些法陣精細,但因環環相扣,有些麻煩。若想要不驚動地解開,恐怕要費些時間。屬下便想先回來回復少主,再做定奪。」
彤華的手在心口處停頓許久,最後卸力放到了一邊。她擰著眉聽完了使官的話,倒也沒有責備他們,反而是肯定道:「謹慎些是對的。如今看來,想打弗陵主意的人也不止我們。寧可慢些,不可犯錯。」
這兩個使官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方才回復時,看見彤華一直面色不豫、眉心緊皺,還道是因自己辦事不力才如此。但既然此刻她又說了這樣的話,便意味著不是因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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