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紫星蛇是大荒遺族,他們能辨認出天歲神族特殊的魂魄氣息。
正如段玉樓征戰走過蒙山時可以被精靈楹花所發現一樣,紫星蛇來自大荒,他們同樣可以辨認出段玉樓的氣息,來源於遙遠的大荒神族。
天歲神族是大荒所有屬族的主君,紫星蛇雖然來自北境,卻也依然對六翼青獅稱臣。
如是所言,段玉樓的屍骨就埋在這條墓道的青磚之下。衛暘用法陣防守四周,只留下了這麼一條通路,就是在等著來此墓室之人,都從這條墓道上越過。
紫星蛇無法容忍旁人踩在大荒主君的屍骨之上。
所以他們才會守在這里。
彤華目中泛起猩紅的血色,面上生出萬分的厭恨之色,咬牙怒道:「衛暘膽敢如此——」
她忽而甩開段玉樓,足下一點,逕自從墓道上方飛身而過,手中將沉光劍倏然抽出,凝力向前一劈——
墓門轟然倒塌。
衛暘所在的主墓室,終於顯露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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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華足下不曾沾染墓道分毫,重擊劈開墓門之後,才落定在墓室之中。
真正墓室里的布局陳設和方才那個假墓室相差不多,只是空間要更大一些,隨葬的冥器也更多一些。
彤華冰冷如刀的目光落在棺槨之上,直到那上面漸漸浮出一個鬼魂的身影。
他從棺槨之上輕飄飄落下來,停在彤華的面前,沒有什麼厚重的冕服加身,也瞧不出什麼皇帝的威儀。
就好像是少年打馬過長街,瀟灑快意不足盡,公子衛暘穿著鴉青色的輕衫,還是初初在衛國長街之上見到白沫涵時的模樣。
他俊秀的臉上蘊著溫柔的笑意,目光里的愛慕綿長,帶著十分的懷念與相見的驚喜看著她道:「白姑娘,好久不見。」
但彤華沒有他那樣的好興致。
她只是看著他,手足便漸漸生起冰冷的痛意,就好像千刀萬劍刺穿了她的四肢,再將她拉進寒潭中向深處沉墜。
那個寒冷的冬天再一次跨越時間降臨在她身上,他清和溫柔的呼喚讓她如墮寒冰地獄,無處脫逃。
她由來習慣偽裝情緒,此刻卻連最擅長的虛假微笑都無法保持。方才在外面生出的恨意無法扼制地流露出來,她揚手便執起長劍對著衛暘從上而下地劈落。
但他是一個鬼。
隨著劍鋒接觸到他的肩頭,他的身形也歸於虛幻,直到劍鋒從他腰際划過,他才重新變成完整的形態。
衛暘安靜地望著滿面慍色的她,那些用作粉飾太平的笑意終於不再。
他露出了屬於那個殘忍又無情的帝王的神色,沉默許久方道:「你如此恨我,只為了一個段玉樓。」
她恨他奪去了他的功績,毀去了他的聲名;她恨他強行將她納入後宮,不能讓她與他遠走高飛;她恨他費盡心機取他性命,連一條活路都不肯給他。
她如此恨他,全部都是因為一個段玉樓。
世人皆羨段玉樓啊——
他不羨段玉樓才智無雙,只羨他得了白沫涵的真心。
他想這人世間的情愫,為何從來都是交錯不清,若是人與人之間只有獨一無二的一段緣分,白沫涵從來不曾走到他的眼前,那他也不必產生這段無望的妄想,又恨上一個輕而易舉便得到一切的段玉樓。
他一日又一日地無法容忍,直到將他逼上死路還不肯罷休,他積恨難消,命人將他從青雲山道下挖出來,把他破碎不堪的身體碎屍萬段,拋在這三丈墓道之中,讓那些修築陵墓的奴隸反覆將他踩在腳下,仿佛這樣的羞辱才能足夠。
鋪磚的那一日,衛暘親自來到了這裡。他就坐在前室之中,欣賞著段玉樓被丟棄在青磚之下,每一寸磚石土地都沾染著他的骨肉鮮血,誰也不能還他全屍,叫他安然無恙地輪迴轉世。
他駕崩以後,依舊常坐在自己的棺槨之上,向外望著這條墓道的地磚。
他渴望著能有人來。如果是盜墓的卑賤賊子,就讓他們將段玉樓再踩一回,但弗陵太堅固了,段玉樓為他設計的陵墓如此精妙,三百多年了,都沒有一個盜墓賊可以進入此處。
當然,盜墓賊不來也好,他本來也不希望看見自己完美的陵墓被盜洞打成老鼠窩。
他更希望看到白沫涵。
他想她那樣愛慕她的師兄,必然會想到自己對段玉樓起了殺心,必然會來找自己算帳。等她過世,屍骨被人送進他旁邊的墓室,他便可以再見她一回。
到那時,無論她是如何含恨地質問,自己都能圓一份與她同衾同穴的心願。
白沫涵的屍骨始終沒能進來,但他一直還在等待,在這陰冷的墓穴中、棺槨狹隘之地,他等了這麼多年直到今日,終於又讓他看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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