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靜默地在房中等待。此日是十一月十三日,將將是月上中天的時候。
一日將盡,待子正一到,便無人能救得了原景時的性命。
此時彤華才姍姍來遲。
東季叩門,將房門推開,站在外頭的彤華笑意盈盈,看著昭元問候道:「長姐,這一向過得可好啊?」
昭元望著站在夜雪裡的她,伸手將另一個冒著熱氣的杯盞放在桌案對面,笑道:「沒有犀羽翠,勉強喝一杯罷,剛熱的酒,想來你是不忌口的。」
「不勉強,難得和姐姐對坐,是該飲一杯。」
她說著,便走進來。碎玉同她屈膝行禮後退了出去,又將房門帶上。
風聲變緩,姐妹二人對坐案前。彤華執起酒杯來,和昭元前伸的杯盞輕輕一碰,兩人各自滿飲一杯。
昭元為二人添酒,彤華這才道:「近些時候定世洲的事務麻煩,我耽擱了些時候,辛苦長姐在人間,替我處理這堆爛攤子了。」
她再次拿起酒杯:「借長姐的酒,敬長姐一杯。若無長姐為我奔波,指不定就露了什麼可乘之機,讓旁人占了便宜。」
她意有所指,昭元會意,沒有推辭,同她碰了一杯。
她們一向是有這樣的默契的,私下裡鬧得再難看,也不會讓外人漁翁得利。
平襄借這個時機讓昭元在外為難於她,逼彤華反,實際上是給長曄一個缺口,想要逼彤華迫於壓力,只能聽她的話,按她的要求執掌定世洲。
但彤華將昭元排除在了定世洲外。
人間還有許多事的收尾沒有做完,如果真留給長曄去鑽空子,憑彤華做事那樣的肆無忌憚,事後真要惹出一堆麻煩。
但因為昭元在,這些事情都被順利地攔了下來。
即便真有什麼攔不住的,僅憑她這些年在上天庭的交際,也自然有辦法去阻止。
彤華這一杯酒是實實在在地敬昭元,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敢那麼肆無忌憚地封閉定世洲,去處理那些狂妄大膽的屬族,皆因昭元在外幫她解決了一切麻煩。
外面是紛揚大雪,裡面是圍爐對酒,好一派和睦溫馨的場面。單看這一幕,誰能想到她們先前一回見面,才經歷過一場抵死拼殺。
二杯酒過,許是略過了這樣的客套,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了,兩人都微妙地沉默了一瞬。
在過去的那些年裡,她們一直不曾是什麼可以對坐閒談的親昵姐妹,更遑論此刻身份有別,一個已經坐上尊主之位,另一個就只能任由她拿捏姿態。
彤華再次添酒,這才道:「其實,長姐不打算要這個位置罷。」
如昭元行事這般沉穩,性情如此聰慧,豈會不去思考自己的位置?若她當真如此順暢地即位,那又要彤華這樣不服管教的妹妹做什麼?將來豈非永無一日安寧?
而憑藉她和純聖的關係,長曄又豈能不順勢而上,要她為天界讓利?到那時,定世洲在天地二界中的平衡位置便要打破,地位自然大不如前。
在平襄將彤華逼反的時候,昭元居然毫無動作,甚至真的不作任何反擊,退去人間。若說她心中毫無退意,彤華是分毫也不會相信的。
昭元手指扶杯,聞言抬首覷她,見她神色自如,才道:「如此各就其位,不好嗎?」
彤華輕鬆地勾了勾唇角:「好啊,自然好。」
若是早知如此好,那就更好了。
她順眉低目,難得面對她時沒有保持強硬的神色,反而是十分好商好量的樣子:「菁陽宮中的使官和仙侍,如有你所需要,或是自己樂意,我會讓內廷記錄,依舊給你。」
昭元聞言,試探地說了一句:「若我全都要呢?」
彤華笑道:「那就都給你。」
那像什麼話?當年平襄即位後,含真君身邊的仙侍和使官都被裁撤,雖然保留了很小的一部分,但全是新人,即便跟去了榮氏仙族的封地,也不懼她生事。
怎麼可能當真把這些部下,原原本本的都給她送回來?
昭元沒有愚蠢到認為彤華會想不到這樣做的無窮後患,便問道:「條件呢?」
彤華望著她,面無表情道:「平襄君的長生骨已經毀了,我需要你的。」
她的語調異常平靜,平靜到昭元聽入耳中,甚至都沒有覺得驚訝——哪怕她如此瘋狂,甚至想過從平襄下手。
昭元想也覺得理所當然:「為了步孚尹。」
為了復活步孚尹,為了愛,也為了證明在這一場漫長的抗爭里,總有那麼一件事,她是勝過了平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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