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真有長生骨,至於還這般費力,先去找平襄,又來找昭元嗎?
她這樣狠辣的性情,若真著急萬分,自然敢剖自己的來用,又何必費力去找旁人?
「沒了。」
她很輕鬆地回答他道:「早就沒了,是我自己剖出來的。太久了,若不提,我都快忘了。」
她已經在萬分的謹慎中審視他許久,終於看透了他這一張虛假的面目,於是笑意里的嘲弄之色漸重,覺得有些無趣了。
「你不是段玉樓。」
雖然有太多難以解釋的疑點,但她十分確認,他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段玉樓。
他聽見她如此淡聲的否定,卻半分不見頂替者被拆穿的慌亂或者狼狽,相反的,他似乎此刻才是真正的憤怒起來。
他那隻原本撫摸她發頂的手撤了下來,一把掐住她無力的脖頸,將她向上提了兩寸,死死壓在矮案之上。
她的脖子那麼細,被他越握越緊,蒼白的唇都開始泛紫。他與她身貼身,面貼面,以一種戀人間親密的距離,形成一場荒謬的對峙。
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屑的諷刺:「是,我才不是段玉樓那個偽君子。」
彤華聽不得旁人辱他,當即目光一凜,神力倏然而聚,神火向他頭頂撲來,可他周身力量驟然爆裂下沉,竟然硬生生將她壓制下來。
他望著她這副模樣,又向她壓低了半分:「我說錯了嗎?」
彤華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他那雙墨深的瞳仁底下仿佛藏著滔天巨浪,卻好像盡數被表層的黑暗靜謐吞噬殆盡。
他就用那雙黑極又靜極的眼睛望著她:「你看過他真正的樣子嗎?知道他自恃聰明豁達,瞧不起所有為求一念而執著至死的人嗎?知道他自覺有聖人之仁,便視萬民作芻狗嗎?」
他的音調漸漸落下來,低沉地砸進她的耳中:「知道他曾厭恨你誤他前路,又自甘墮於此間情愫嗎?他喜歡你,他愛慕你,這樣的話,他說過嗎?」
他看著她蒼白又緊繃的面頰,慢慢又淺淺地笑了起來,但眼睛沒有笑,依舊重重地墜下來,像烏雲沉沉下將傾的潑墨雪山。
「他要捨棄這些,去做光明磊落的段郎,那就只有我,能替他做這卑劣之人了。」
段玉樓一生光風霽月,不曾有一個污點,但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他習修靈之道,歷鍛心之難,由此生不滅之魔,便只得藏至深之地。
他將自己塑造得太好了,於是直到如今,都從來不曾有人發現,段玉樓也是有心魔的。
段玉樓在人前越是一塵不染,這心魔藏在他身後,就越是陰鷙黑暗。
段玉樓殺不得他,卻也放不得他,他死在青雲道時,原本該帶著這心魔一起死去。
而現在,不知是有何種意外,這心魔殘留到了現在,得見天日的第一刻,便要立即找到她的面前來挑釁叫囂。
白沫涵,他藏在段玉樓身體裡望了廿餘年的白沫涵啊——
你望一望我,你看一看我,知道段玉樓的真面目本該如我,即便是你這般愛慕他,也該有一番很是失望的神色罷?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絕不肯錯過一瞬一息的變幻,想要看到連她也放棄了段玉樓,想要好好地嘲笑一番段玉樓,想要因此而告訴他——
瞧啊,你藏了一輩子,但望她永不失望,而你根本藏不住什麼,連這麼唯一一個想要挽留的人,都留她不住!
他要好好地看一看,即便是這樣的段玉樓也贏不了人心,他要看到這樣的結尾才行。
但他失望了。
彤華的眼睛裡乾乾淨淨,他想要的那些情緒,一分一毫都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底。
她的目光依舊明亮而瀲灩,望著他這張臉,溫柔地吸引他義無反顧地靠近。
說你失望了!說啊!
他心裡開始急迫地叫喊。
說你失望了……說你不愛了,說啊。
他心裡開始苦苦地懇求。
說段玉樓也就不過如此,說段玉樓不過與我一般,說我並不與他是雲泥之別,對我說,其實我就是段玉樓的一部分,對我說,你會永遠愛慕段玉樓……
或者說是……愛我。
他已經亂了,他看不到她血液的流失本已開始緩慢,此刻又突然開始加快。
他感覺不到她在急劇地消耗神力,他不知道她這雙眼睛的厲害,只是與他相望的這一場交匯里,便無聲無覺地控制住了他的心神。
彤華看著他眼底愈發紊亂的一場驚濤駭浪,緩緩湊近半分,緊緊攫住他混亂的心緒,漸漸剝離進入他心底最深的地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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