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恆追問道:「那是何時?」
彤華揚起端著酒杯的那隻手,敬天地敬風月一般的自由姿態,遙遙指了指浩瀚宇宙:「到那時候,你也會看到的。」
就像陵游離開那樣,就像他的每一個友人和敵人離開那樣,到那時,天地自會為之祭奠。
對他而言那並不陌生,大戰時,那是他已經見慣了的景象。
他想到彤華也會有那一日,指尖發緊,不自覺向內蜷了蜷:「我說過,你若要對付長曄,我可以幫你。並非是為了地界,是我自己願意。」
難道真讓她自己單槍匹馬去應對長曄嗎?就以這樣虛弱的一副姿態?
彤華道:「我非是不信你的心,但我無妨明言,我就是不願讓地界得利。」
她的眼裡寡淡得沒有一點感情:「定世洲立在二界中間一日,一日便不會允許你們一方占優。我不在,定世洲還是在的。」
薄恆提醒她道:「你要想清楚,定世洲的份量是否還足夠?」
始主雪秩死於最盛之時,平襄艱難地穩固局面維持多年,彤華即位時又遇風雨飄搖。如今定世洲內已再無可用之人,即便還有文宜在位,但她這樣沒有參與過任何風波鬥爭的神女,是不足以使他們忌憚的。
彤華並不在乎這個:「定世洲份量是否足夠,不是我們討論中該討論的因素。」
她向他伸出自己未執酒杯的那一隻手,手心朝他招了招,道:「這才是你唯一需要考慮的因素。驗過了,再告訴我,值不值,答應不答應。」
薄恆看著她平淡的臉色,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掌,最後配合地傾身向前,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
就在手掌相接的那一個瞬間,她掌心突然浮動出一股不屬於她的力量,雖然淺薄微弱,但是氣息卻熟悉得讓薄恆霎時心驚。
他幾乎是在片刻之間就反應過來那是什麼,立刻便抬頭望向彤華。
彤華並不意外他這般不加掩飾流露出的震驚,只有這樣的震驚才能夠證明她提出的條件具有足夠的份量。
她問他道:「如何?需要時間考慮嗎?」
薄恆的手掌依舊沒有與她分開。他手下力道大了些,又仔細分辨了一番,試圖找出一些並不真實的破綻,但是沒有,無論他如何謹慎地去探究,她始終不作任何阻攔與遮掩,他也始終找不出任何疏漏。
他確認完畢,緩緩收回手掌。
他知道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所有的情形,都和方才他來見她時所想的不一樣了。
他心中不大相信這是真的,卻也無法說服這是假的,只能向她逼問道:「你何時認識了他?」
他想起來那日丹諸回來時,曾仔細同他說過戰場上的情況,在彤華攔阻他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一句——「長暝是比長曄更該死的那一個」。
那句話原來不是什麼信口胡謅。
彤華將手掌收回,那一股溫熱的氣息還盤桓在她掌心不去。她將手縮回氅衣之內,指腹摩挲幾下避回異樣,而口中則不咸不淡地回復他道:「離虛幻境。」
薄恆恍然。是了,她幼時的確曾意外進入過離虛境,而那時候,她也的確是毫髮無傷活著回來的。
她從來不曾提到過任何事,他也沒有收到過任何消息。他總覺得一切事宜都行得隱密,所以從來沒有想過,她是有可能見過長暝的。
薄恆無法立即給予她回應,一時沒有開口,打算先打發了她,稍後再予回復。但彤華看穿了他的猶豫,又道:「就現在給我答案罷,莫要想著請示過再答了。」
她幽幽道:「離虛境,你應當很久都無法聯繫上了罷。」
薄恆看著她雖表面平淡實際卻鋒芒畢露的姿態。她根本不是來談的,她是已經做好了一切、來逼他接受所有的。
長暝在離虛境的事,除他以外無人知曉。他一直在暗中與長暝聯繫,卻不曾聽說過與彤華相關的任何事情。此刻本是打算問過再行決定,但彤華卻清楚地告訴他——
她知道他最近聯繫不上長暝了。
甚至於,連他們斷聯的事,都有可能是她的所為。
世間三千小世界,雖然內部都各自按照自己的規則運行,但是卻不能跳脫於主世界的規則之外。而定世洲擔起三界平衡監管之責,確實有這個本事,在某種程度上對小世界進行干預和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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