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地色變,仙兵從前線來報,說結界始終不開,那時他就知道出了岔子。而玄洌與霜湖回稟時,提到了他們是用三海的王印和定世洲印璽才得以破界,亦說明了這一點。
他手中早無法掌握結界的開關,那結界不破的責任,無論如何,可擔不到他的肩上。
彤華意料之外的好脾氣,聽到這話,也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只是問他道:「那日一切未按計劃而行,你打算給我什麼交代?」
長曄道:「谷君一心只為夫人,我願道他夫人安全,他便不該拼死一搏。那日他所為,也在我意料之外,我給不了你交代。」
彤華聽他避重就輕,便直接道:「你我身邊都不乾淨。我身邊出了個叛徒,在結界法器上動了手腳,使得結界無法順利被打開,而唆使了他一個還不算,還要谷晴則在內打開鎮山鼎才完。」
動機已經非常明確,長曄面色平淡地聽完這話,道:「就是為了殺你去的。你的仇家可不少。」
彤華道:「不一定是為了殺我,也不一定是我的仇家。」
她望著今夜已無意識慢慢染上霜寒的月色,涼涼道:「興許就是想藉此絕境來試一試,除去我不是目的,換始主雪秩復甦才是目的。」
她身體裡藏著被平襄獻祭聚靈的雪秩神元,在當日那般力量壓迫之下,彤華這樣一個小神也許做不到抵抗,但是雪秩一定可以。
只要她能占據這具身體徹底復甦,那麼一切困難都不在話下。
長曄終於轉身面向彤華,道:「你想要我給你這個交代?」
彤華望著他道:「帝君,我十幾歲的時候,就與你交過底了。你我合作到如今,你容我拿住了定世洲的權利,我也算是幫你攔住了地界,我可是半分、都沒有對不住你的。」
這一對人盡皆知的敵手,針鋒相對地較量了這麼多年,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兩個互相不對付,但這一刻無人在側,他們終究還是揭開了隱秘的真相。
他們從來就不是什麼仇敵。
彤華從來沒有將長曄當作仇敵。那年她將自己體內存有雪秩神元的秘密暴露給了長曄,向他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資本與他合作,而他也的確因此向她伸出了橄欖枝,表示願意聯手。
這些年裡,他一直明里暗裡地忍讓著她的行為,有心助長她的氣焰,讓平襄滿意地看著她變成自己滿意的作品。她越囂張,在長曄手中討到的好處越多,平襄就越滿意,就越願意給她更多的權力。
而她憑藉自己與地界諸魔的親近關係,得來了不少要緊的信息,幫長曄規避了無數次的麻煩。
他們根本不必擔心地界起疑。只要他們面上的關係擺得僵硬,故意做些互相侵占傷害的態勢,就足以塑造出他們兩相生厭勢不同黨的情勢。
而彤華甚至不需要做出任何解釋——因為定世洲本就屬中立之位,她本就無法偏幫任何一方。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這是一項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合作。他們實在演得太像,實在有時連自己都忘了他們本是同謀,所以戲太逼真,沒有任何人對此產生質疑。
哪裡會有合作者不斷給對方使絆?哪裡會有合作者暗中刺刀要取對方性命的?
彤華被長曄逼到命在旦夕的時候是有的,長曄被彤華闖進大殿橫刀於頸的時候也是有的,誰會相信他們是合作者?
沒有人相信,連他們自己有時候都因為太過入戲,而對彼此生出些避之不及的厭棄。
但暗棋就是要這樣用的。
埋得越久,越沒有人發現,就越珍貴。他們不能放棄對方,因為對方可以給自己帶來的好處,實在是因已經牽連太多而變得不可估量了。
長曄冷笑道:「你疑心是我說出了雪秩的事?說出這事,對我有什麼好處?雪秩創立定世洲後處處與我作對,我盼著誰,也不會盼著她。」
彤華搖頭道:「我可沒有點你。」
她目光頗深地望他,問道:「至此地步,你還要保符舜嗎?」
長曄也不故意裝傻了。他沉默地放遠目光,回避了她的視線,道:「大戰在即,十二神只聽他意見。只要他肯帶他們出戰,我可以替他欠你這一命。」
十二上神以符舜為首,他不願出戰,所以十二上神便一直避世隱居。長曄不會放過可以對抗地界的任何一股力量,只要符舜肯點頭,他哪怕給彤華讓渡一些好處也無妨。
他明言對她道:「陵游這一命,你可向我隨意開口,但我不能動高逸。」
隨意開口。
這已是他對旁人絕無可能做出的承諾了。
因為知道陵游對彤華重要,因為知道彤華不死不休的性情,因為定世洲與十二神,他哪一方都不想丟,所以此時此刻,他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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