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舜設計殺她以逼雪秩復甦,尚要暗中布置,策反她身邊那個屬族少君封鎖結界,又鼓動谷晴則祭出鎮山鼎,如此才好保證一定能將彤華斬殺於內。一個小神彤華而已,若想不驚動旁人,哪裡能做到殺神?
他從來不覺得她有肆意殺神的能力。
但她手掌中圈住的那些脆弱的神元,他實在太熟悉了。他們是一起從創世之初走到如今的同伴,是一起受教於創世諸神的同伴,即便是那樣微薄的神息,他也可以在瞬間辨認出來。
她是真的,無聲無息地,奪走了十一位上古神的神元。
十二上神同居無定山,每一位手中都掌握著一個上古神器。若是遇到強敵來犯,單憑抵禦的力量,都足可震驚八方。
可是實際就是,天界安靜到毫無聲響。
若說一個兩個,尚有偷襲暗算的可能,可除了符舜之外整整十一位都犯在她手裡卻寂寂無聲,那就除非是,她的力量真的已經強大到足以在面對他們所有時依舊可以保證一擊致命,而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連創世神都做不到如此的!
長曄心頭狂跳,她是如何做到的?即便是創世神親至,也不能這般無聲無息地就除掉十一位上神!
他冰冷地注視著彤華,但面前的她只是抬起頭來用一種欣賞的眼神望向天際。
所以,神隕之相,是這樣的。
所以,那日陵游一個人被活活熬死在結界中時,他們就是這般在外面欣賞著天崩地裂,卻絕然不肯伸出援手的。
她問長曄道:「你與符舜做了這麼多年好友,他要用多久才能發現死的是自己的同伴,你能猜到嗎?」
她雖是在問,卻並沒有希望得到什麼回復。她眼睛裡的瘋狂慢慢被黑夜侵蝕,再次回歸成死水一潭,那麼空茫地望著夜幕,只有唇舌翕張,說著毫無音調波動的語句。
「我希望晚些。」
他得多用些時間,得一個一個看過他的同伴,看到他們每一個死前最後的姿態,是如何痛苦地久久煎熬,看到他們如何掙扎著渴求他的到來,他卻根本無力回天,來晚了不止一步兩步。
他必須得多看一看,看著他的同伴們是如何被毫無憐憫地屠殺,看著他是如何無力地只能旁觀。
他必須得多看一看,他體會過了,才算她將自己和陵游的仇,都回報給了他。
她甚至有些遺憾地想,她真該在無定山也設一處結界,讓符舜也被困到無路可逃,讓他也試試看那種滋味。
她的話提醒了長曄,他沒有繼續將時間浪費在這裡,轉頭便要離去。
彤華沒打算留他,但在他身後出聲喚住了他:「帝君。」
長曄回過頭,看見她的眼睛裡,隱隱浮起了些和方才截然不同的波動,仿佛是一種艱難又無聲的懇求,從深淵泥潭裡向他伸出想要呼救的手。
他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懇求,呼救,這怎麼能是她的眼神?
那種眼神在電閃雷鳴里明滅,像一閃而過的幽魂默默退去。
她站在那處,同他道:「你大戰的目的,與我也算同道。今日我所行所為,亦是助你一程。我已無前路,別無他請,若你來日夙願達成,盼留大荒樂土。」
莫要因為嘗到了如今拿天歲神族鑄建神地屏障的甜頭,便又生貪念。
長曄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說過自己大戰的目的,但今日她驟然提起時,對上那樣的目光,他忽然覺得,她其實已經知道了。
她是那樣聰明的女子。在過去的這些年裡,她一直敏銳透徹,她是實實在在的一個四代神女,沒經歷過從前的那些大戰波折,但是有關他們之間的那些恩仇,她全都分辨了個明白。
那不會是雪秩教她的。那日陵游隕滅,讓他突然意識到,也許雪秩從來就不在她的身體裡,也許只是她知道了他們都在關注雪秩是否還會回來,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一場假象。
她成功了。
他們所有人,都覺得雪秩在她的體內,可如果雪秩在,那日的絕境之中,便不會眼睜睜看著陵游枉死了。
所以是她自己與他們周旋日久。
所以是她自己知道了所有,他的所想,是雪秩也不會知道的事,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事。
長曄忽而對她改換了自己的態度,因她絕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模樣。
他朗聲應她道:「若所願得成,必然不會重蹈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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