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尋個由頭避開彤華,巧的是,簡子昭來內廷遞帖,邀請彤華前去參宴,彤華已經應允,與他說了此事,還說也許會徹夜不眠,必然回得晚些。
他笑著叫她少飲些酒,同她道:「那我過去接你。」
正是好時機。
他站在宮門前送彤華上了雲車,又去了陵游的藏身之處。他輕輕拍了拍長睡不醒的弟弟的臉,將他收在靈珠之內帶在身上,帶著他去了北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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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宴之前,彤華約了揚靈同往。揚靈特地提前先來內宮門口等候,見她與步孚尹說完了話出來,才與她同車而往。
她越過車簾,很自然地向外望了一眼,又放下了帘子轉過身來,道:「先行的靈鳥已經出來了。」
彤華應聲道:「知道了。」
她一眼都沒回看,但今日顯然興致不高,思緒始終都沒落到當場,一直恍惚仿佛若有所思。揚靈為免旁人發覺,引她去了一處單獨的小亭落座,有仙侍守著,倒也不曾有誰不長眼地近前。
揚靈接過了仙侍送來的甜酒,遞一杯給彤華,這才道:「少主今日心不在焉,若被人瞧見,告訴了步使君,難保他知道。」
彤華只扯著唇角勉強做了個笑模樣,低下頭去抿酒,唇角又落了下來。
揚靈思忖著,沒說話。
她這些年裡與彤華有些默契,有時彤華需要出去辦事,不便讓人知道,便借她作筏子。前些時候她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是見了誰,總之回來的時候卻有些失魂落魄。
她當日問不出什麼,後來掛念著這事,又去內宮見了彤華幾次,她終歸不是個放下心的樣子。
她忍不住問她可需要自己做什麼事情,彤華卻說,此事不需要她插手分毫。於是這事就這麼耽誤下來,直到今日,她們一同前來赴宴。
今日原本是沒有這齣宴的,揚靈得了彤華的暗示,沒有提她一句,自己尋了個由頭找簡子昭說話,攛掇他辦了這麼一場宴席。仙家本就小宴多,什么小事都能拿來做開宴的由頭,倒是也沒讓他生疑。
她猜到彤華是為了避人,果不其然,今日她們的車架才出了中樞,璇璣宮內先行的靈鳥就飛了出來。
揚靈雖不知何事,但見她如此,又想到了她迴避自己的姿態,倒也能想到事情的重要。她也不多問,只是幫她提了提滑落的臂帛,道:「少主若是疲憊,不妨今日早些回去休息?」
她頓了頓,想到她今日是特地避開,又道:「我讓子昭去收拾間安靜的房捨出來,暫且與你清靜一會兒?」
其實宴席上也並不喧鬧,不過是看她一直掛心不下,免得擾得她越來越煩躁罷了。
彤華知道她的意思,卻道:「就坐此處罷,越尋常才越方便,不必特意如何。」
揚靈聽著這話,想起此間種種,心中已經大概猜到,大約是她去辦了什麼事,卻不便與誰提起,因為太過隱秘,所以相關者只能盡數處決。
她不告訴她,不是不信任她,而是要留住她。
揚靈扶著酒盞,感受那股從白瓷中緩緩流露出的溫熱之意,在手心虛虛攏了一刻,抬手時又被清風吹散。她道:「少主,若是將來有什麼麻煩事,告訴我也無妨,我都有所準備。」
彤華抬眼望著她。
她們心知肚明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從最開始,她們一起密謀了一樁殘酷的暗殺開始,她們就已經成為了光影一體的同船者。
彤華伸手拍了拍她手背,轉過臉去,將笑意重新調回臉上,望著遠處點了點下巴,與她道:「前幾日表姐來我宮中尋我,正與簡子昭鬧得不快,怎麼今日又湊到一處去了?」
揚靈看見了那邊站在一起的簡子昭和紫暮,有些好笑地說道:「他們兩個不是一直都那般嗎?簡子昭管不住自己那顆心,偏偏又能管住自己那張嘴。前些時候鬧得人家與他冷戰,我讓他辦宴,好將人請過來,這才難得說上話呢。」
彤華望著那邊他們半掩在木石之後的身形,紫暮分明是早已忍不住了,卻又耐不住委屈,強硬著不肯看他,簡子昭心中步步退讓,只面上姿態總不肯放低,愈發讓紫暮覺得他忽遠忽近的可惡做派。
她看著他們終究還是轉過身一併離去了,這才道:「我先前與他說過,如今在內宮裡就職,因有尊主先前所言,多有不便。他若想要紫暮,只能先等。」
揚靈倒是沒聽說過這回事,想了想也的確如此,便道:「好在是神仙歲月長長,卻也不急在這朝暮之間。」
彤華聽見這話,摩挲著杯盞的手指有些僵硬。她尾指落在手鐲之上,那股溫熱的感覺順著手腕的血液流動遍布全身,如今已經成了自然的熨帖之意,很多時候,她幾乎都要忘記此物的存在。
但是存在的東西,忘是忘,記得終究還是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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