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放棄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活陵游。如今木已成舟,陵游只覺自己再說什麼,都仿佛沒了道理,只是心裡又無法接受。
「世間事物無獨有偶,那長生骨既然有一個,自然還會有下一個。如今我神血里有長生骨,我以我血奉養你,多的是來日,總能找到下一個。」
步孚尹看著他,像看著一個幼稚的孩子,無奈道:「你如今雖好了,又豈知那是不是真的長生骨,你又是不是誤打誤撞?即便有下一個,你又如何確定它如今還完好保存?能活多久,這都是未知數,只有我的死亡,現在是可見的事實。」
陵游聽得心煩意亂,他實在聽不得這兩個字。
步孚尹還有說不完的話要叮囑他,陵游乾脆打斷道:「我記不住你的謀算,你若有所想,自己去做,莫與我說。」
陵游做主封了尚丘殿,說步孚尹前些日子出去受了傷,引出了舊傷,需要靜養,不許人來輕易打擾。璇璣宮的藥物源源不斷送到尚丘殿,陵游暗恨自己吃了那唯一的長生骨,撿著什麼東西都給步孚尹灌。
歸而總之就是一句話,反正也吃不死,乾脆就多吃點。
步孚尹知道是無用功,再好的東西也救不了他的性命。所幸定世洲從來不缺好東西,他就當吃了讓陵游放心。
這邊暫且安置住步孚尹,陵游又去明鏡湖尋彤華。
明鏡湖心的小樓之內靜謐一片,彤華坐在窗邊調香,見陵游來了,頭也不抬,只聽他坐在一旁說了一堆好話,她方開口道:「我問你話,你老實答,步孚尹快死了罷?」
陵游怔了一下,勉強笑道:「胡說什麼呢……」
彤華扯出一個頗譏誚的笑意,道:「他著人去找長生骨,用的都是我的使官,當真覺得我不過問,他便可在我宮中一手遮天了?」
陵游沒話說了。一方面,他開始回想起自己出現問題的時候,不知自己有沒有暴露,但聽她所言,應當沒有,又或者以為他當初尋藥都是為了步孚尹;另一方面,她顯然已經全然知曉,他實在無法反駁關於步孚尹身體狀況的這件事,所以就只能沉默。
彤華見他如此,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將銅簽丟到一旁,而後從手邊的小匣中取出一個小瓷盒遞到他面前。
「長生骨,難怪你們找不到,這東西被薄恆收著呢。他拿了其他靈物煉化到一處,埋在三生途里放著。我是費了許多力氣才問他要來,你哪怕用硬的也給他塞進去。」
陵游只知她從前意外結識了薄恆,卻不知她如何與他有了這樣的交情,雖不知此物真或不真,但既然有了,自然也要死馬當作活馬醫,先拿去給步孚尹試試。
他躑躅著接到手裡,糾結半刻,還是謝了彤華,打算先回去給步孚尹用上。
彤華卻又叮囑他道:「他若問起來,你莫說是我給的,也莫說這是長生骨,就說吃了那麼多靈藥,興許是哪樣恰巧起了作用就行。今日這事,莫叫旁人知道。」
陵游隱約覺得不對勁,問道:「這是為何?」
彤華低著頭,又拿起銅簽,落目於面前的香盒,只是手下動作已然停滯。她道:「他不是不想讓我知道嗎?我可以永遠都裝作不知道。」
她復又抬頭與他道:「他既要隱瞞,這段時候,我也不會回去。你自去料理內宮,任何事都不必來尋我問我。」
陵游想,既然她已然知道,那麼就這麼兩廂瞞下了,分別處置,等這一切都過去了再調和也沒什麼不好,便答應了下來,只是又額外多言了一句道:「那等他醒了,我著人來報你。」
彤華撇開頭,道:「不必。那東西誰知道有沒有用?他若醒了,你也不必來找我,我聽不到你的消息,便知是好消息了。但若是救不活……」
陵游心裡咯噔一下。
彤華頓了頓,又道:「那就更沒必要來報給我了。」
天塌下來,都別去煩她。
陵游格外難言,看她明顯還在氣頭上,想著自己說什麼也沒用,還是等步孚尹醒了,由他自己來認錯服軟才好,便轉出門去回了內宮。
只是他甫一離開,彤華執銅簽的手便突然脫力,銅簽落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她勉力扶住了桌沿,喊道:「慎知!」
慎知連忙趕進來,扶著她躺在床榻之上,又握住她一隻手腕,將自己的仙力緩慢輸入進去為她緩解。
彤華另一隻手捂住肋骨,艱難道:「我怕神力失控,你先去取縛靈索。」
慎知擰眉望她,見她堅決,躊躇著起身,快速將縛靈索取來,束在她四肢之上。她徒然地灌注仙力,想要為她緩解,卻不過是作用寥寥慰藉而已。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彤華才感到那股痛意緩了下來,對她道:「我感覺到了。」
慎知眼神上移,落在她肋骨的位置,低聲道:「我也感覺到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