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孚尹聽著他說話的口吻,道:「你不管了。」
陵游咬牙道:「對,彤華命還在就不管,這也是她的意思。」
步孚尹再一次露出了剛才那種複雜又深重的目光,看得陵游心中發麻。
他問道:「你覺得是為什麼?是因為想要保住你,所以不希望你牽連其中……」
「當然。」
「還是說,這件事原本就與你我有關,所以才不能向我們透露呢?」
陵游聽到此句,當場怔住。
步孚尹平淡地望著天色,事實上,從他來到定世洲時,他就一直在考慮某一種可能性。他父親牧弘臨死前提到過定世洲,雖是未盡之言,未知全部之意,但定世洲必然有值得他關注的地方。
當初屠戮大荒,分明是欲加之罪,大有偏頗,而定世洲不僅不做平衡、對自己的職責視若罔聞,還站在天界一邊,與長曄一同進犯定世洲。
這是為什麼呢?
如果說,定世洲從來就不無辜,如果說,他們這些年留在此處,也是認賊為主,蒙於彀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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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使官之死,果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事情是瞞不住的,他所出的澄寂仙族在定世洲內地位很是不凡,有兩個孩子分別隨侍兩位少君,斷然沒有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還要容忍的道理。他族中主君當即往中樞內宮而來,請見平襄。
他對著平襄與昭元兩面哭訴,還逼著平襄要將彤華帶來問話。彤華秉承囂張姿態,連見也不見,他們也不能去闖璇璣宮,於是就此僵持對峙起來。
然而最為難的還是司滁。
如他這般自幼便來內宮隨侍的仙君,待到了年紀以後,身上都掛上了使官的官職。彤華在菁陽宮殺他兄長的時候,他人就在璇璣宮內,也算是最早就知道此事的。
他自那日之後就沒有回過家。
他與他兄長算不得有多麼和睦,待彼此分別進了二宮,族中更是偏向於他兄長。如今他兄長暴斃,族中未必會轉而培養他,但利用他來在彤華這里生事卻是必然的。
他沒想過要他兄長死,但等他真死了,他也不至於為他感到難過。唯一麻煩的,不過是接下來族中的態度和他的處境而已。
彤華拒絕相談,這仙族已是怒氣沸騰,氣氛已是劍拔弩張,逼得司滁必須二選其一。司滁憋著一口氣,始終沒有踏出宮門一步,一次也沒讓他們見著。
而麻煩的不只是澄寂仙族而已。
各屬族仙家自視甚高,皆以為希靈氏能這般安穩地中立多年並保持至高權柄,都是有他們磅礴之力在後支撐的緣故。他們將自己族中得力的少君與子弟都送到中樞去做使官,使官的身份本就與普通仙衛不同,如彤華這般無罪而濫殺使官,可以堪稱曠古奇聞,如何不叫他們群怨沸騰?
這可不是死了一個孩子的事情。這件事最終的處理結果,代表著中樞對他們的看法與態度,代表著他們將來身處定世洲的處境,代表著他們是否需要重新審視自己應當何去何從——是從此以後忍氣吞聲畏縮低頭,還是得意洋洋更進一步,都由此事而定。
他們退不了步,給再多無實際意義的好處也不能退步,不論中樞接下來的動作是強硬還是懷柔,哪怕把整個澄寂仙族都耗幹了,其他屬族也不會允許他們退步。
太平時,他們明爭暗鬥,斤斤計較,都盼著從對方那裡討些好處;緊張時,他們是利益與命運的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道理太過簡單,屬族明白,中樞也明白。平襄一貫秉承中庸之道,嘴上說著主持公道,實際也並沒有提問過彤華。這個行為也算是給昭元敲了警鐘,將麻煩都推到了昭元的身上,讓她承擔起穩定澄寂仙族的責任。
昭元絕不可做出與平襄一般的態度,那在屬族眼中就太過於冷落了,沒有誰會為了一個不把自己當回事的神主聽話賣命。所以她必須表現出強勢的態度,向彤華討要說法。
二宮因此開始了激烈的交鋒。
彤華一改先前甩手掌柜的態度,每日坐鎮使官殿,往陵游那把椅子上一坐,所有事務都得先經過她的面前。
原先使官們是常去步孚尹那間使君舍的,只是彤華既然來了,那麼連步孚尹也只能坐去彤華那邊下首,自然不會有什麼得以瞞過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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