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昔年,榮坤仙君在與含真君成婚以前,曾為她少時的隨侍仙君一樣,彤華身邊除了揚靈以外的所有隨侍仙君入宮時都有這個意思在。只是因為局勢變化,簡子昭被平襄賜冠,等同於暗示了他的身份確定,所以其他的仙君,也隨即失去了這個身份。
司滁也是一樣。
澄寂仙族將兩位少君分別送往兩宮之內,是有兩頭觀望的意思,原本當其中一個逝去以後,他們應當是該要全力保留司滁,來站在彤華這邊的。
但如今的局勢不一樣。彤華氣勢洶洶,中樞在背後暗自推動,擺明了要藉此整治屬族,澄寂仙族就是為首之禍。此時站彤華已是毫無可能,而司滁礙於兩位使君的存在,最多也只能做到使官,這點情意不足以在此時保住整個澄寂仙族。
所以他們唯一的生路只有一條,就是借自己這點冤情攀死了昭元,好好地向她表達忠心,將聲勢做大。昭元不想讓部下寒心,就只能拼命去救他們。
也正因如此,為了表示對昭元的誠意和中心,澄寂仙族不可能留著司滁與他們站在兩邊陣營,必然是不擇手段也要逼他回頭。如今用他父母逼迫,行動還尚可算作溫和,若是如此不成,痛下殺手解決他與他父母也未為不可。
彤華與司滁之間情誼深厚,與其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還不如她此刻微微鬆手,給司滁一個退路,叫他回去和族中站成一線,徹底歸到昭元那一邊去。
正因如此,座中諸位都能想到,所以即便揚靈一時衝動站了起來,但還是沒有走出這一道門,所以即便陵游對朋友那般心軟,卻還是沒有開口多說一句話。
誠然將司滁一個丟在外面、讓他自己擔這決定看起來是殘忍了些,可他在璇璣宮內已成廢子,若反手給了彤華一刀,說不準還能成為去另一邊的投名狀。
昭元與彤華姐妹的奪位之爭時日尚久,而澄寂仙族的存亡之戰已是迫在眉睫,他們急於做出決定,這也是司滁的必經之路。
表面上,是彤華放手讓司滁去選,但實際上,在她將他推出房門的時候,就是已經將他送上了另一條路。
將來,即便是不得昭元所用,削去了使官的職務,司滁也大可去做個低階散仙或者直接自請去天庭做個小小仙官,時日長了,自然也就能慢慢削弱與族中的聯繫,徐徐與族中割離,接出父母。
時至今日,步孚尹都仍然認為彤華的處境十分荒謬,即便是有平襄在背後相逼,可彤華全然不知反抗的態度也實在是太過奇怪。
他無法理解地望著她,道:「你明明就不喜歡爭,卻又非要和昭元去爭;明明現在爭不過,卻又不肯積蓄實力;明明知道是長久之戰,卻又想爭一時意氣——她到底在如何逼你!」
彤華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眼中誠然有對她的關心與不解,卻也同樣有對定世洲一切的厭惡和不屑。即便他已經來到這裡這麼多年,他的心依舊還是從前在大荒的那個樣子,這個扭曲而詭異的神宮之中,每個人藏著一顆什麼樣的心,他根本就不能理解,也不想要去理解。
她用一種靜到可怖的眼神望著他問道:「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就不能是自己想要嗎?」
步孚尹因她的目光而心驚,於是語調更是向下沉了三分,道:「你想要?那你此番殺了司滁的兄長是想要什麼?你又得到了什麼好處?」
彤華定聲道:「屬族氣焰囂張,早該整飭一番,免得君臣無別、上下不分。澄寂一族汲汲鑽營,在我與昭元之間分別下注,平素里又去唱尊主的好話,我早看著生厭,正是個拿來震場的好例子。莫說此舉正合尊主心意,使她願意助我,便是我無利可得,就是為著這三分痛快之心,這回我也將他們殺定了!」
她不想和他在這件事上糾纏,也不想再多言其他,免得他對她的了解細緻入微,又看出她的不對來,乾脆便要起身離去,而他卻立即邁步攔在了她的面前。
步孚尹伸手扶住她的肩,垂眼仔細盯著她的臉色,盯著她的眼睛,擰眉望了許久。
今日開口相談前,他已經料想到她咬死了不會多言,思及平襄那般冷酷做派,又覺此事絕不會是一日之困境,尚不知將來還要有多久多大的麻煩。
但這些老話多說也無益,橫豎她此刻說不出來。他於是將聲音緩和了下來,低低地帶著三分誘哄的口吻道:「此間必然發生了什麼,不想說就不說,但你究竟能不能解決,總能告訴我罷?」
他也知道平襄在此處一手遮天,他想要改變彤華的處境十分困難,但起碼有他插手盡力,總不至於讓她走到絕路之上,總有個同行之人可以分擔一二。
像陵游那般勸他的話,丟下她、將來再從局外去拉她嗎?他不否認留置後手的關鍵,但他自己不想將她獨自丟下。
留下她一個何其簡單,與她就此分道何其簡單,他非要留下來不是為了這些。
天意弄人,交心艱難,好容易相遇了,又憑什麼讓他們兩地分離,再生疏到這般地步?自古而來,得而復失總是難以接受。
彤華眼睫顫了顫,聽出了他言辭之外藏於迢迢千里之後的耿耿於懷,沒有抬眼看他,想要轉向外面。而步孚尹又強行將她的肩扳回來擺正了,讓她看著自己,道:「別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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