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銘跟著道:「就是,早知我也最後考。」
陳淳祐垂首不敢吭聲,寧毓承微笑道:「你們還怕考不過啊?」
「我的算學沒考好。」張齊銘沮喪地道。
「我也是,算學總是學不好。」趙春盛苦著臉,哀嚎道:「為何要學算學呢?」
「不學算學,你家的金山銀山,怎麼能算得清楚?」寧毓承笑道。
趙氏巨富,家中有幾條
海船出海,趙氏兒孫雖多,趙春盛聽到寧毓承提起自家的富裕,還是不禁驕傲挺直了胸脯。
「那倒是。」趙春盛嘻嘻笑。
張氏是官宦之家,家中比不上趙氏的富有。張齊銘很是羨慕,又有些看不起,他便提到了春闈:「聽阿爹說,今年的春闈,大堂兄定能考得功名。」
趙氏的讀書人不多,官卻不比張氏小。趙氏今春無人參加春闈,趙春盛也不在乎。
有錢,趙氏可以捐功名。就是宰相,趙氏也不是買不起。
幾人說笑中,林先生回來了,見陳淳祐畏畏縮縮等在那裡,掩飾不住眼裡的嫌棄,沉聲道:「山長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准許你先考騎馬。你還不去準備,盡心盡力考試,方不辜負山長的格外開恩。」
陳淳祐長長呼出口氣,幾乎喜極而泣,團團轉圈胡亂作揖見禮,撩起衣袍跑去了騎馬考試處。
拉弓射箭這邊繼續考試,寧毓承前去考騎馬。騎在馬上輕鬆奔馳兩圈,便結束了內舍考試。
陳淳祐騎馬考試尚可,除去坐在馬上比較僵硬之外,馬速也不算快。不過,騎馬射箭考試要求不高,寧毓承估計他騎馬考試沒甚大礙。
最後一個考完騎馬,陳淳祐前去考拉弓射箭。不知是拇指受傷,還是壓力太大,最終只射中了五箭。
天色逐漸暗下來,傍晚的風越來越涼。校場上只留下稀稀拉拉幾人,陳淳祐將象骨扳指還給寧毓承,一個急轉身,踉蹌著腳步走到草垛邊,彎腰在地上撿拾散落的箭矢。
寧毓承坐在廊檐下,望著寬敞校場上,弓得筆直的瘦弱身影,仿佛風再大一些,便能吹斷他的脊樑。
陳淳祐將手上的箭矢放進箭囊中,他走過來,看到寧毓承還在,嘴唇蠕動了幾下,聲音堵在了喉嚨口。
明明堂已經為他網開一面,他卻落敗了。明年也能再考,他連明日的路,都不知道在何方。
「走吧,不早了。」寧毓承站起身,朝學堂外走去。
陳淳祐默默跟在後面。到了大門前,寧毓承招呼他上車,他也沒有拒絕。
寧毓承沉吟了下,問道:「你的算學考得不好?」
「不好。」陳淳祐終於發出了聲,只是聲音中帶著哭腔。
「昨夜妹妹病得厲害,夜裡難受得一直哭,我沒能睡著,頭暈得很。我算學成績平時一般,考試時,愈發迷糊了,總是算不出來。」
陳淳祐說到這裡,搭在膝蓋上的手,緊抓住衣衫又放開,鼓足勇氣道:「七郎,你可否借我一些錢,我去給妹妹請大夫治病。」
寧毓承嘆息一聲,看著陳淳祐與臉一樣白的嘴唇,像壯士斷腕一般的神色。他取下荷囊,將裡面約莫二兩左右的零碎銀子,全部拿給了陳淳祐:「拿去吧,別想太多,好生照顧你妹妹阿娘。」
「嗯。」陳淳祐應了聲,銀子帶著微溫,握在手中卻冰冷刺骨。
馬車到了月河邊,寧毓承要過河去,陳淳祐要往東邊去藥鋪請大夫,便準備下車。
這時,陳淳祐的堂弟大牛顛顛跑了來,喊道:「大哥,大哥,大妹沒氣了,大妹沒氣了!」
第八章 窮生萬病
先前方聽到陳淳祐提到他妹妹,沒想這麼快就沒了,寧毓承驚愕不已,陳淳祐同樣一臉茫然,像是沒反應過來,問了句「大牛,你在說甚?」
大牛瘦弱的臉上只剩下雙眼,看上去呆呆怔怔,重複道:「大哥,大妹沒氣了。院子黃婆子讓我來找大哥。」
陳淳祐終於有了反應,身形踉蹌了下,轉頭看向寧毓承,眼神空洞麻木,沒頭沒尾說了句話。
「妹妹還沒見過阿爹面呢!」
估計當時陳全進離家時,張氏尙有孕在身。陳全進一去五年,父女一場,卻始終不得相見。
寧毓承感到莫名的難受,想要安慰陳淳祐幾句,終究太過蒼白,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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