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毓承雙手在空中比劃了個圓:「祖父你看,圓滿了。」
「不要罵人!」寧禮坤默然片刻,不知如何說才好,板著臉再次訓斥,又道:「世事易變,臥薪嘗膽,庶人亦可變成士大夫。」
寧毓承不緊不慢回道:「臥薪嘗膽的乃是越王。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只能打洞做老鼠。」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寧禮坤緊接著道,
「那牛馬該當帝王,菩薩會斷了香火。無人喜歡吃苦,世人皆求富貴舒坦。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求享受,卻告訴別人,吃苦就能做人上人,這是愚弄他人。」
寧禮坤語滯,他的手揚起,又悻悻落下,道:「我不求你臥冰求鯉,你若不出言氣人,我就阿彌陀佛了。」
「臥冰求鯉。祖父,此等讓人發笑,實屬愚昧荒唐透頂的事跡,著實不該宣揚。」
寧毓承皺起眉,認真道:「首先,大冬天臥冰,只會凍死凍傷,求不來鯉魚。臥冰求鯉的王祥,出自琅琊王氏。琅琊王氏,居然買不起鯉魚。王祥是為繼母求鯉魚,繼母待他不慈,他這般做,除去沽名釣譽,更是虛偽透頂。連菩薩都講善惡有報,他比菩薩都要大度仁慈,至少,他不是人了。」
寧禮坤深吸一口氣,此時很是後悔,他就不該與寧毓承講甚臥冰求鯉!
「此等糟粕,該從書中摒除。哪怕留著,也應當標識,提醒人千萬莫要效仿。既然從書中學習,就要學到真正的學問,現在的書......」
寧毓承猶豫了下,坦然道:「九成無用!」
寧禮坤瞠目結舌望著寧毓承,側頭道:「什麼?寧小七,你再說一遍!」
「一成有用的書,乃是些農書,曆法。算學等書本。可惜,這些書不多,且都不易得,至少用得到的人,比如種地的百姓,他們靠天吃飯,種地的經驗,不輸於農書上的學問。種地的百姓,大多不識字,農書,應當是勸農的官員在讀。」
寧毓承笑起來,「今天我下地去拔草,不知地中的雜草究竟是甚,只能看出與麥苗長得不一樣。牛水村的村民都懂,知道何種雜草要除根,何種雜草的草籽,掉在地上就會長。村民沒讀過書,他們懂得比我多,甚至,遠比賀知府還懂。讀都得懂農書才能做官,指點他們干農活,這便是外行,前去指點內行。」
「那你覺著,應當如何辦,讓大字不識的莊稼人去做勸農官?」寧禮坤譏諷地道。
寧毓承只當沒聽出寧禮坤的諷刺,認真地道:「我以為與農有關的官員,該鑽研如何提高糧食的畝產,防治病蟲災害,改進種子,糞肥。何時耕種,何時收成,莊稼人都懂。布穀布穀,鳥兒不要一個大錢,它們會叫喚提醒,比官員華而不實鞭耕牛有用多了。」
寧禮坤無力扶額,心力憔悴:「一群不省心的混帳,沒一個省心!」
「祖父莫氣。祖父,我讀了寧氏的宗譜。」寧毓承慢吞吞道。
寧禮坤一下坐直身,警覺地道:「你讀出什麼了?」
「寧氏百年,不過如此。」寧毓承毫不猶豫道。
寧禮坤神色陰沉下去,厲聲道:「大膽!若無寧氏祖宗,你如今身在何處!寧氏幾百年,豈容你小覷!」
寧毓承面不改色道:「祖父,寧氏先祖最早是從龍之功封爵,寧氏子孫得以舉薦出仕,後來舉薦變為科舉,寧氏已然是世家大族,比起其他庶人,讀書上自占了先機,寧氏族人多考中科舉,出仕為官。有幾人官至宰相,恩蔭及子孫出仕做官,寧氏一族便綿延至此。只要出一個大官,便可讓寧氏繼續富貴,祖父,可是如此?」
寧禮坤緊繃著臉,冷冷盯著寧毓承,「是與否,都輪不到你來點評。既然你覺著自己厲害得很,那你且說說看,寧氏得如何做,方能名留青史?」
寧毓承神色從容答道:「寧氏的宰相,能記得的,僅是寧氏後人。世人皆知公輸班魯班,華佗扁鵲。我以為,寧氏族人眾多,聰明能幹者不知凡幾,卻沒能出一個能讓世人銘記之人,著實可惜了。祖父,非要拘泥於出仕為官,士農工商,士當為次。」
寧禮坤愣住,神色若有所思。
寧氏欲真正名留青史,的確不能只靠做官,出大官。
不過,寧禮坤向來謹慎,步步為營,區區小兒寧毓承的幾句話,便能讓他頭腦大熱,棄後人仕途,改去做不入流的營生。
「大禹治水,李冰修築水利,後人皆知工之大用。我們的學堂,卻只教經史子集,還不容置疑,不容學生思考。地里為何會長出糧食,船為何能在河上行駛,為何會有四季變幻,陰晴圓缺。」
「教出的人,這裡的考量都大致差不離。」寧毓承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儘管能考中科舉出仕為官,也僅僅如此了。」
寧禮坤心頭驚濤駭浪,面上卻不顯,他凝視著寧毓承,哦了聲,問道:「寧小七,你究竟想作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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