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世家子弟考科舉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26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可有耕牛?」寧毓承問道。

「五戶人家共養了一頭。」李大柱答道,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補充了句:「豐年也不好。豐年朝廷要多收一成賦稅,說是留著賑災的糧食。荒年時,我們沒收到這一成的災糧。」

三畝地,水稻加上小麥,按照豐年算,共收糧食七百二十斤,交六成半的租子,餘下兩百五十斤左右。李大柱一個成年勞動力,每天都吃不到一斤糧。耕種三畝地,他比耕牛都要辛苦。

寧毓承打量著李大柱,他頭髮胡亂挽在腦後,髮絲灰黑各半,臉黑黢黢,瘦得顴骨快頂破皮,問道:「「你今年多大年紀了,你阿爹呢?」」

「我今年三十整,阿爹四十七整。」李大柱答道。

寧毓承心頭仿佛被塞了棉絮,幾乎無法呼吸。他再也問不下去,倉惶轉身離開。

田間地頭的農人,依舊彎腰忙碌個不停,有人走在田埂上,也佝僂著身軀,永遠直不起身。

寧毓閔邊走邊回頭望,見寧毓承沒跟上來,不放心回來找。看他站在一顆香樟樹下,俯身乾嘔,不禁擔憂不已,跑上前關心問道:「小七,你怎地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寧毓承五臟六腑都在翻滾,又堵又悶,他深深喘了口氣,站起來撐著香樟樹,搖搖頭,道:「我沒事。」

寧毓閔愣了下,道:「小七,可是你先前見到屍首受了驚嚇?」

「二哥,不是。死人不可怕,也沒人親眼見到鬼害人,活人才可怕。」寧毓承淡淡道。

寧毓閔怔住,半晌後,苦澀地道:「是啊,活人才可怕。」

太陽漸漸朝西邊移動,風起了,吹得人身上涼颼颼,香樟樹葉嘩啦啦響。

寧毓潤繃著臉跑了回來,揮舞著手臂,生氣地道:「賀美人不要臉,他簡直是睜眼說瞎話!他當人都是傻子呢,李大柱阿爹李大,明明就是背到山上,關在洞中等死,張氏也是那樣,他竟然說是意外!賀祿還說,在前朝時,朝廷就下令,廢黜禁止這一習俗,不許再將生病,不能再幹活的老人,背到山上老人洞丟棄。大齊以孝為先,世人講究孝道,絕不會發生豬狗不如,棄養親生父母之事!」

「那該怎麼辦?」寧毓閔問道。

寧毓潤無語道:「二哥,你這是何話,當然要給父母養老送終,怎地問出怎麼辦的話來!」

「他們養不起,誰能幫他們養?朝廷講究孝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朝廷可會幫他們養?」寧毓閔問道。

寧毓潤被噎住,他不做聲了,低頭踢著地上的泥,道:「這種傷天害理,有悖人倫綱常的事,總歸是不好。」

「我以前醉心醫術,經常去幫人看病。給老人看的,極少極少,八成都是一家之主,餘下的便是家中的男丁,餘下幾個則是婦道人家,小娘子。若病得嚴重些,很快他們就不再尋醫問藥了。以前我不了解,更沒再過問,他們是已經病癒,或是已經病亡。」

寧毓閔自嘲地笑了,「如今回想起來,他們都不是,他們是在等死。」

這時,賀祿從張氏家中離開,前來找他們。見幾人都不說話,神色訕訕道:「走吧,天色不早,我們該回城了。」

寧毓潤道:「賀美人,我真是小瞧了你。」

賀祿聽寧毓潤話裡有話,懊惱地道:「彼此彼此,寧三郎,你阿爹在甘州府做官,你敢說甘州府沒這種事情發生?」

「你!」寧毓潤被搶白,他卻無法反駁。

甘州府產鹽,土地貧瘠,百姓比江洲府還要窮。寧毓潤絕不敢打包票,甘州府便是海晏河清。

賀祿見寧毓潤吃癟,得意地搖頭晃腦,道:「我看不得人受窮,免了他們一成的租子。唉,以後我再也不來了,要是多看幾樁,官田的租子都得被我送了出去,唉,我簡直是敗家啊!」

「五郎,你可知道,府上賃給李大柱的官田,要收幾成租?」寧毓承問道。

賀祿哪知這些,平時的租子,皆是府中管事在操心,每到交租的時候,自有管事他們去忙活。

「府上賃給李大柱的官田,收六成半的租。」寧毓承道。

「我聽管事說,平時他們沒種子下地耕種,都是阿爹好心先借給了他們,待收成之後再還!」賀祿不服氣道。

寧九先前控訴,賃地等於借印子錢,寧毓承這時明白了裡面的意思。

賀道年借給佃農的種子,待糧食收成之後,肯定要收取利息。印子錢的利息高,他收取的利,絕不會低。

寧毓承沒再做聲,話到嘴邊,始終難以出口。他不清楚,寧氏的

佃農,可有借寧氏的種子,償還高額的利。

賀道年只是江州府的過客,最多五六年就會離任。滾得再高的利,他調任後就難以收回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