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來信到江州府,急遞需要十日左右,算著時日,殿試應當都已經結束。
寧毓華的進士已經板上釘釘,寧毓承見寧禮坤並未見欣喜,他心道也是,寧氏不缺進士,若寧毓華落榜,才是奇事。
「京城該熱鬧了,選出新科進士,便是派官。」寧禮坤道。
無論進士亦或同進士,只是取得一個身份。從吏部獲得敕牒,與官員品級相等的牙牌,即派官的詔書,委任狀,在吏部錄名,方算是真正出仕為官,從朝廷領到俸祿。
寧悟明在信中提到陳全進,他從放官錢的人手中,前後共計借得近萬貫錢,得了西北靠近邊陲陝州府睢縣的縣令。不日便會從京城歸鄉,前往西北赴任。
下縣的縣令品級為正八品,所有的俸祿加起來,一年約莫兩百七十五貫。陳全進借貸近萬貫,不吃不喝,得要三十六年才能還清!
陳全進能借到這麼多錢,借貸的人也不怕他還不起,裡面的緣由,寧毓承一想便心情沉重。
此時,他反應過來,自己先前從陳家出來,為何會覺著難受。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老鼠也想拼命往上爬,老鼠們並無別的出路,士農工商,士在前,其餘的皆依附士,若無士的庇護,其餘的皆為空談。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在此體現得淋漓盡致。祖宗做官,自發保佑了後代子孫。上升的路上,真正的窮人們,猶如千軍萬馬中的老驢,可嘆可憐可悲。
寧毓承放下信,沉默著前去鋪紙寫大字。寧禮坤見狀,想到他天文曆法考試的成績,目露讚許道:「難為你還記得功課。」
寧毓承並未辯解,他並不是為了寫功課,寫大字,是為了平復心情。
寧禮坤凝望著寧毓承,道:「先前二郎前來,很是激動與我胡言亂語,說是你說得對,是世俗規矩有錯。你究竟與二郎說過了什麼胡話?」
「祖父,我與二哥沒說胡話,都是我看到的一些事,發自心底的見解。」寧毓承放下松煙墨,認真地將與寧毓閔的談話說了。
寧禮坤的臉色很是難看,惱怒地道:「你的見解,小小年紀,你何來的見解!」
「我當然有自己的見解,祖父祖母的事情,是長輩之事,我不該多言。只是二哥提到了,我便告訴他真正的想法。祖父,我只對這件事,並不對人。」
寧毓承撫平紙,在紙上不緊不慢寫起來,「祖父,大伯父阿爹三叔,皆有庶子,以後都將面臨與祖父一樣的處境。」
「你們的庶兄弟,是你們的血脈至親!」寧禮坤懊惱地道。
寧毓承不想在這件事上與寧禮坤爭執,道:「我先前看了阿爹的信,陳全進得到縣令的官,借貸近萬貫。這萬貫的欠債,借貸兩方都不著急,欠的錢,肯定還得起。這些錢,是民脂民膏,沾滿了窮人的命,血。從上到下都心知肚明,習以為常。」
「你待如何,小小年紀,難道你想反了不成?」寧禮坤壓下心中的驚駭,不安地道。
「我不敢妄議朝政,更不敢造反。朝代更迭,因為打仗而死的百姓,動輒幾百萬上千萬。就是天災,也不敢與人禍比。所謂明君名將,萬世之功,我萬萬不敢要。」寧毓承淡然道。
朝代更迭時,人口都會驟減。寧禮坤看過戶部較為詳實的數額,寧毓承並未誇張,甚至遠超他所言的數目。
史官的筆,只會記載成王敗寇,死傷慘狀,皆一筆帶過。
萬世之功豈是易事,寧氏闔家全族幾百口人,絕不敢輕易冒險。寧毓承能看透徹,並無膽大包天之念,寧禮坤心下稍定。
不過,寧禮坤下意識想到寧九,心中猶然不寧,遲疑著問道:「小七,你究竟想做甚?」
寧毓承抬頭望著寧禮坤,極為嚴肅道:「祖父,我與你說過,明明堂辦算學工學。算學工學,才是真正有用的學問。哪怕糧食一畝能多收成五十斤,江州府到明州府的路程,能縮短十里二十里,路途平順,車少些顛簸,兩地來往便利,頻繁。江州府地里的產出,能與明州府來往買賣,種地的窮人能多幾個收成,他們能喘一口氣,稍微活得好一些,不至於只有出仕為官一條生路!」
寧禮坤大鬆口氣,斜乜寧毓承一眼,沒好氣道:「我正打算與你說此事,你真是,老子上了年歲,你少嚇我!」
第31章 ……
寧禮坤昨晚沒睡好,整晚都在想寧氏如今面臨的困難,寧氏族人的出路,該如何處理寧氏兄弟之間的問題,
寧毓承很多話,都說到了寧禮坤心坎上。寧氏族人不該只盯著讀書做官這條道,畢竟幾百年來,除非造反自己做帝王,官至宰相就到了盡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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