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寧悟暉呢?
他比方通判要收斂些,可是,這次雪災造成的百姓傷亡,若真有因果報應,他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這姓賀的,聽說他還算聰明,怎地也這般胡來!」寧悟暉皺眉,翻動著信,很是不解。
在寧悟暉看來,當然是要盡力瞞著,如此駭然聽聞的大事,傳出去的話,朝廷毓官府的臉面都蕩然無存。
賀道年大張旗鼓審問地皮無賴,欲將藉此揚名立萬,寧悟暉暗自呵呵,心道賀道年若非是言過其實的草包,便是想要撈功勞的急迫,燒壞了心眼。
寧禮坤胸口又開始悶得慌,冷聲道:「姓方的死了。」
寧悟暉看向寧禮坤,道:「阿爹,信上寫了,姓方的已死。」
「姓方的只有一條命,人人皆只有一條命,老三,你也只有一一條命。」
寧禮坤深深喘了口氣,看著神色怔怔的寧悟暉,愈發難受起來:「老三,我要回江州府去了。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也不會再見你。我們父子一場,我是狠不下心將你逐出族,更狠不下心去告御狀,我心疼二郎他們兄妹,你身為他們的親生父親,你也該替他們想一想,積一些德。」
看到寧禮坤難過,寧悟暉也不好受,道:「阿爹竟然這般看待我,讓我顏面何在。阿爹官做得比我大,我萬萬不敢在阿爹面前班門弄斧。只是阿爹,你為何處處為難我。」
說到傷心處,寧悟暉流下淚來:「我想要做一個好官,做一個清官!阿爹比誰都清楚,做好官,做清官,比貪官污吏更難!我也曾剛正不阿,直言上諫,痛陳大齊上下的利弊。最終,我被排擠,差點丟了官。」
當年寧悟暉考中春闈之後,外派到了兗州府的雲蒼縣做縣令。兗州府比尚不足,比下有餘,他身為寧氏人,上面知府通判等上峰,待他都客客氣氣,不會為難他。
上任後不久,便到了收夏稅的時候。寧悟暉以前一心只讀聖
賢書。待目睹官府如何催繳夏稅,他起初是震驚,等看到逼死人之後,他再也受不住,到知府通判前慷慨激昂,指責他們手段過於狠厲,逼死無辜百姓。
知府倒沒與他翻臉,解釋了幾句,和和氣氣送走了他。
接下來,府衙開始催繳雲蒼縣的夏稅,以前欠繳的夏稅,也一併要他繳齊。
雲蒼縣的夏稅,當年咬咬牙,能勉強交上。要追繳欠稅,百姓就是賣兒賣女都交不上。
雖是剛到雲蒼任上,寧悟暉有藉口拖延,但府衙緊跟著來了一紙公文,要徵調民夫,服徭役修水渠。
修水渠是為了灌溉莊稼,且百姓本就要服徭役。一般來說,除非是緊要大事,官府都在農閒,天氣不冷不熱時徵調民夫。
這時剛忙過夏收,地種剛種完豆子,田中稻穀尚未成熟,勉強算是秋收前的農閒時節,官府徵調民夫,冠冕堂皇。
正是盛夏時節,烈日炎炎,百姓本就勞累,再去干苦活,這是要他們的命!
寧悟暉很快反應過來,他被知府背後陰了一把,卻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剛正不阿!
寧悟暉痛哭喊道:「阿爹,你要我如何做清官,你要我如何說真話!大齊不許人做清官,不許人說真話!」
自古以來,清正廉潔,剛直的官員都鳳毛麟角。換做以前,寧禮坤也這般以為,做好官難。
現今,寧禮坤亦這般以為,做好官,做好事,難如登天。
可惜,江州府的變化,讓寧禮坤動搖了。
寧毓承在信中,雖未道出他做了哪些事,寧禮坤能斷定,每件事背後,都有他的手筆。
寧悟暉與寧毓承最大的不同,究竟根本,在寧悟暉終究是心性,聰慧皆不足。他初出茅廬時的熱忱,與受到打擊後的變化,皆因著他本就涼博。
所謂的為民,也是為了他的政績與官聲,終究釀成苦果,最後讓無辜的百姓承擔了。
寧禮坤無比痛心後悔,當時不該為了寧悟暉在背後使勁,把他從雲蒼縣調回中樞。他當時被排擠,多受些罪,甚至被罷官,也是他應得的下場。
對著寧悟暉的痛哭流涕,寧禮坤說不出的失望,道:「我明朝就出發,你去跟你大哥配個不是,好生說說話,都是親兄弟,別弄得真正生份了。」
寧悟暉抹去眼淚,這時開始不舍起來。大齊禁止官員在家鄉做官,他在外任上,此次一別,再見時,不知何年何月。
「阿爹,你行路時要小心,別趕得急了,身子要緊啊!」寧悟暉關心地道。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讓大翁來收拾。關著的那幾人,也要讓寧九來安排好,一併帶回江州府。」寧禮坤道。
寧悟暉這才告退:「我去給阿爹收拾,準備些禮帶回江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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