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大翁是寧禮坤最為親近的老僕,都被支開了,寧氏父子的話,當是非常不宜為外人道。
寧毓承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愈發感到大事不妙,道:「大翁,祖父的身子如何了?」』
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寧大翁苦著臉,只能唉聲嘆氣。
「老奴也不知。三爺連信都沒寫一封回來,突然回江洲,老太爺也吃了一驚。原來三爺是被朝廷罷了官,覺著顏面無光,趕著在天黑時進城,悄然回了府。老太爺想留著三爺說幾句父子倆的體己話,便讓老奴出來了,聽到三爺在與老太爺頂嘴,實在是放不下心。七郎曾說過,老太爺的身子
骨,再也受不得氣了,老奴勸不得,便趕忙將七郎請來勸勸老太爺。」
經過穿堂,寧毓承便聽到書房傳來激動低沉的說話聲,他沉吟了下,對寧大翁道:「大翁,你去叫幾個力氣大些,忠厚可靠的人來。」
寧大翁忙應下,又道:「老奴去將二郎也叫來。」
到了書房外,寧毓承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背著門,寧悟暉正微微彎腰,手臂揮舞著,悲憤莫名。
「你心中只有二哥,怕我耽誤了他的前程,你竟然連封信都不願意幫我寫!」
巡檢使來了明州府,將他臉受傷之事上報朝廷,吏部按照規矩,要革他的職。
說是規矩,其實規矩不外乎人情,關鍵只在陛下的一句話而已。
寧悟明官居禮部尚書,天子近臣。在陛下面前替他求幾句情而已,他寫信給寧悟明,未曾得到回覆,寫信給寧禮坤,也不見動靜。最終朝廷的誥書下來,他丟了差使。
「你口口聲聲稱是我做了孽,這是我的報應。哈哈哈,報應,要真有報應,先該報應在你的頭上!」
「你就是看不起我,故意刁難罷了!你有寧江南,我這個不肖子,讓你臉面無光,讓寧氏蒙羞,不若你乾脆將我逐出寧氏!」
寧悟暉滿腹悲愴,咆哮著大喊大叫:「你偏心,你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庶子!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要生下我!」
寧禮坤坐在書案後的椅子裡,臉色鐵青,嘴唇沒半點顏色,眼珠一動不動。若非微微起伏的胸脯,看上去十足像是尊枯槁的石像。
聽到屋外傳來動靜,寧悟暉猛然轉過了頭。
寧毓承看著眼前如饅頭一樣腫脹,久未見天日的臉,慘白毫無血色,突兀地橫著一道猙獰扭曲的傷疤,眼睛充血赤紅,陰鬱且戾氣橫生。
「三叔。我是七郎。」寧毓承抬了抬手見禮,顧不得寧悟暉,經過他大步走到寧禮坤身邊,擔憂地問道:「祖父,你身子可有何處不舒服?」
寧禮坤的眼珠,終於動了下,朝寧毓承看了過來,說道:「小七來了啊,我沒事。」
「祖父,祖父!」寧毓承喊了兩聲,寧禮坤只抽搐著,他的心霎時沉到了谷底。
寧禮坤聲音含糊,嘴臉歪斜,有涎水從嘴角流出,他亦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驚慌無助地看向寧毓承。
「祖父,沒事,歇一歇就好了。」寧毓承很快便平穩住情緒,溫聲安撫寧禮坤。
他不能慌,他越慌,寧禮坤會越害怕。寧毓承不斷提醒自己,喊了寧大翁進屋,「大翁,你收拾下塌,扶祖父先到塌上歇息。」
寧大翁看到寧禮坤頭歪到一邊,心中大駭,他趕忙收拾了軟榻,與寧毓承一左一右攙扶起寧禮坤。
寧悟暉見寧毓承見禮敷衍,居然將他也不放在眼裡,神色陰沉正欲發火,聽到寧禮坤含混的聲音,頓時也怔在了那裡。
寧禮坤左邊身子毫無知覺,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口舌發麻,手也僵硬著,不時抽搐幾下。他靠著寧毓承與寧大翁,歪歪斜斜經走向軟榻。
無人搭理他,寧悟暉站在那裡,委屈與憤怒又衝上頭頂,厲聲指揮道:「去請大夫,大夫呢,還不快去請大夫!」
小心翼翼將寧禮坤放在軟榻上,寧毓承解開他胸前的衣襟,讓他靠著軟囊歇息:「大翁,你去打些熱水來。」
寧大翁憂心忡忡前去打水,寧悟暉心下不安,左顧右盼,跟著走了出門,怒道:「大翁,寧七郎小小年紀,他懂甚,你還不趕緊去請大夫!」
誰曾想,寧大翁連頭都不回朝外走去,寧悟暉頓時火冒三丈,卻無人可發,氣得在那裡直打轉。
這時,寧毓閔跑了過來,寧悟暉不禁停下腳步,下意識看向寧毓閔的臉。
秋日的夜裡雖涼爽,寧毓閔卻跑了一身汗,臉頰通紅,受傷之處的傷疤仍在,只留下淺淺的印跡,要仔細才看得清。
「你的臉好了?」寧悟暉愣住,吶吶問道。
「阿爹。」寧毓閔抬了抬手見禮,沒有回答寧悟暉的話,只焦灼地道:「祖父情形如何了?」
寧悟暉神色變了變,興許是心虛,一時沒有說話。寧毓閔心頭著急,顧不得他,閃身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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