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吃癟,賀祿嘴都氣歪了,眼中陰狠閃過,呵呵冷笑:「寧七,你別盡逞口舌之利。」
餘下的話,賀祿沒再說出來。賀道年提點過他,說話做事皆要留三分,哪怕是十拿九穩的事,也莫要透露底給對手。
寧毓承收起帕子,起身閒閒進屋。賀祿見他不拿自己的話當做一回事,生氣地跟在了後面,他也不知自己想做什麼,只滿身滿肚皮的怨氣。
宅子以前的客院,修了道牆與作坊隔開,留有單獨的月亮門進出。寧毓承拐進月亮門,穿過庭院進了正屋。
賀祿一言不發跟著寧毓承進了屋,看到屋中央擺著一張條幾,條几上放著幾張靈牌,點著兩隻白蠟。
屋內明亮,白蠟的光看不太清,隨著微風輕擺。
賀祿緊緊盯著那兩隻白蠟,腦中回想著賀道年的話,臉色大變,指著條幾,轉頭看向寧毓承。
「寧七,你這是在裝神弄鬼!」
寧毓承神色尋常,只哦了聲,取了掛在牆上的斗笠往頭上一戴,朝屋外走去。
賀祿呆了瞬,不死心追上前,揮舞著手臂咆哮道:「寧七,你就是在裝神弄鬼!」
跟著而來的史方今見到賀祿發火,莫名其妙地朝屋內看去,他一時也怔住了。
屋內的陳設,好似在祭奠逝去的祖宗。平時的長明燈都是點油燈,現在點著白蠟,也是同樣的意思。
史方今不禁暗忖,若是白蠟有這個用途,以後送禮時,就不便放進去了。
好比是在禮品中送紙錢元寶,屬實不吉利。
不過,聽賀祿話里話外的意思,對屋中所見很是憤怒,史方今站在那裡,神色若有所思。
賀祿對白蠟勢在必得,供桌上點著幾根白蠟,也不耽誤白蠟用作點燈照明,百姓照樣會買。
他會有如此大的反應,除非他並不在意白蠟的這點利,而是另有所圖!
史方今整個人一震,腦子轉得飛快,只一會就將前後想了個明白。
得不到便毀掉,賀氏打算將白蠟送出去!
按照賀氏如今的身份,賀道年定是欲將江州府的白蠟當做貢品進獻給陛下。
白蠟若是用作祭奠之物,賀氏再上貢,形同詛咒,便是大不敬了!
賀祿在後面憤怒質問,寧毓承卻壓根不理會他,悠閒自在地朝河邊的白蠟樹走去。
史方今若有所思片刻,朝鄰近的楊六指甲走去。賀祿叉腰站在那裡,被寧毓承氣得直喘粗氣,看到史方今匆匆經過,頓時更氣了,跟在他身後喊道:「你去何處?站住,你去何處?」
史方今也不回答,腳步不停走到了楊六指家大門前,推開虛掩的柴門進了正屋,看到正中的神龕上,同樣點著兩隻白蠟供奉著祖先。
賀祿也看到了,瞪大牛眼,一甩月白的廣袖,生氣地轉身離開。
「寧七在裝神弄鬼,定是寧七在裝神弄鬼!」
史方今心情複雜,一時沒有做聲。他連著去了幾戶人家,大半神龕前都點著白蠟。
賀祿這時也完全看明白了,他就是再蠢,也明白進貢白蠟的事,提都不能再提。
無論是王家坳村清水村,所有養白蠟蟲的村子,都不會將白蠟以十文錢一支賣給他,除非他搶!
賀祿膽大包天,也不敢真動手搶。他一動手,寧氏就能將他們父子編排成盜匪,指使本就恨他們的村民,趁機將他們剁成肉醬!
走到香樟樹下,賀祿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臉色鐵青,緊抿著嘴不說話,恨恨望著從前面走來的寧氏幾人。
寧悟明走在最前,他負手在後,側首與寧毓承說著什麼,姿態閒適而自在。到了香樟樹下,寧悟明從頭到尾看都沒看賀祿一眼,只對上前見禮的史方今頷首,一如既往地風雅無雙。
「長安,你去打盆清水過來。」寧悟明吩咐道。
長安應是進屋,寧悟明與史方今閒聊起來,道:「這兩年平水縣的白蠟養得不錯,史縣令的賦稅不愁了。」
雖說寧悟明現在無官職在身,他還是下意識地彎下腰,恭敬地道:「托陛下的福,這兩年村民養白蠟,日子好過了起來。」
「離日子好過還差之甚遠。」寧悟明不客氣撣了撣身上穿著的粗麻孝服,指著遠處忙碌的村民道:「他們與我穿著也差不離,粗麻衣衫,草鞋,灰撲撲,一輩子都在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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