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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終於動了,掙扎踉蹌著到了門邊。寧毓承讓開身,道:「上板車。要活下去!」

「活下去啊!」那人披頭散髮,喃喃念了句,看不清她的臉,聽聲音,大致知曉她是婦人。興許是求生的本能,她手腳並用爬上了板車。

其餘人見狀,拼勁全力朝著門邊而來,跟著往板車上爬。

一架板車上只能坐五六人,寧毓承數了下,屋內還剩下約莫十餘人,道:「你們且等等,我們先將他們送回去,再來接你們。」

「走!」寧毓承對王捕頭道,大家一起推著板車,朝空著的三進宅子而去。

魚皮衣穿在身上不透氣,渾身都被汗水濕透,蒙臉的布罩都被打濕。

「你們忍一忍,別抹汗,切記別讓病進眼,進嘴。」寧毓承不斷提醒道。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也不敢抹汗,生怕被染上疫病。進了門,福水迎上前,他並不靠近,離得遠遠站著:「七郎,都已經照著你的吩咐準備齊全。」

寧毓承點頭道了謝,再放緩語速,仔細強調了一遍。

「男女分開,在門前先將頭髮絞掉,指甲等都剪掉,身上的衣衫先在門外脫下,扔進竹筐中。進屋去擦洗過,再穿上乾淨的衣服。記住,這是你們住的地方,疫病就是因為髒亂而來,屋裡面有恭桶,絕不能亂拉,亂吐!」

按理說,霍亂主要是腹瀉嘔吐,他們身上有糞便嘔吐物,都必須全身清洗過,再換上乾淨的衣衫。

以當前的條件根本做不到,寧毓承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且霍亂主要是從糞口途徑傳播,主要是入口的東西必須乾淨。要是他們不收拾一下,身上一對病菌,休說鹽糖水,就是仙丹也無用。

有人送來了幾把剪子放在牆邊,他們雖茫然,還是照著安排,男女分開兩邊,拿了剪刀,先絞頭髮,再剪指甲。

寧毓承發現,婦人那邊有八人,男人只有四人。他開始不解,很快便反應過來。

除去身體的原因,與婦人與男人們同時在城隍廟中,到底不便,就是控制不住腹瀉,在潛意識中也要避著些人。而且她們要比男人愛乾淨,韌性強,就靠著這幾點,她們就撐得久了一些。

大家一起避開,婦人們在門外脫下衣衫進了屋。這邊的四個男人,落後一兩步也進去了。

屋內在窸窣擦洗,穿衣。寧毓承這邊讓人將竹筐中的髒污衣物,地上的頭髮並草木灰一起灑掃起來,放在空庭院中,澆了些桐油上去,點火燒得一乾二淨。

水桶就放在門邊,等屋內擦洗穿戴好,寧毓承帶著人在門邊小心翼翼抬出木桶,蓋好放在後門。

接下來,福水與三人留在宅子中兌鹽糖水,熬煮米粥,順帶燒熱水。

寧毓承再與王捕快他們回去,將城隍廟餘下的人都帶回了宅子,按照先前一樣,讓他們男女分開,收拾後進屋擦洗更衣。

這次婦人只比男人多一人,總體算下來,依舊是女多男少。不過這是瘟疫,生病時的男性占不了上風。要是遇到災荒戰亂等時候,寧毓承以前看過史料,婦人基本上會首當其衝被犧牲掉。

福水已經兌好了鹽糖水,寧毓承換了雙油鞋,提進屋放在了他們的身邊,道:「你們舀在碗裡喝,記住了,慢慢喝,別搶。喝完之後,將碗放在竹筐中。」

他們本就病著,拼命離開城隍廟到現在,早已筋疲力竭,又渴又餓。眼下聽到有東西喝,不管是什麼,端起碗,咕嘟嘟一口氣喝了。

鹽糖水不多,只有小半碗,米湯也熬好了,每人分到一小點,也很快喝得乾乾淨淨。

「多謝恩人搭救,多謝恩人吶!」婦人乾涸的雙眼,已經流不出來淚,只像是哀鳴般,一個勁地謝恩。

「多謝恩人救命之恩,沒人管我們,讓我們去死。我家中丈夫兒女都沒了,就只剩下我一人了啊!」有人跟著婦人一起謝了起來,她想到家人,哀哀哭泣起來。

她一哭,其他人跟著哭起來,連著隔壁的屋子,也一起傷心痛哭。

哀戚的哭聲,在夜裡格外讓人難過。

憋了太久,讓他們哭一哭發泄,也是好事。

寧毓承沉默著,心被針扎了一樣痛。以前他看過了小吏為難繳納賦稅的農人,見過送年老沒了用處的父母上山,活活等死的老人洞,見過了雪災水災無家可歸的災民。他以為見識過了這世間的苦難,其實那些壓根算不得什麼。

太平時日貧民百姓的苦,綿長,在日復一日的勞作中,看不到盡頭,只想著活下去,便變得麻木。

災害一來,好比是巨浪拍打在沙灘上,沙不牢固,毫無抵抗力,瞬間天崩地裂。

書中所言的阿鼻地獄,應當就是如此情此景。

寧毓承讓人將碗抬回去,在偏僻的角落另外搭灶,用專門的鍋,將碗放在水中煮。為了穩妥起見,水必須煮沸騰小半柱香,再將碗取出來,留作病人專用。至於放碗的竹筐,也一樣放在鍋中蒸煮,晾乾後再用。

寧毓承看著收拾過後,喝過水的他們,比起先前比較有了人樣,但依然虛弱不堪。

帶進來的糧食不多,

灶房在熬煮蛋粥,寧毓承他們仔細清洗過,匆匆吃了些乾糧,回了城隍廟。

廟中還有氣的活人離開了,剩下的便是屍首。

大家默不作聲在大殿中灑下草木灰,尋著乾淨之地,穿過大殿,來到後面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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