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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他和她重新聚在一起,沒有柳婉柔,也沒有薛懷悰,那些本該埋藏在前世中的記憶,卻如潮水,裹挾著洶湧的心潮撲面而來,以致陸沉舟面對著沈矜,竟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還是沈矜遲疑地喚了他一聲「侯爺」,方將他從記憶中喚醒,抬手示意她在對面坐下。

桌上的酒菜已經上好,沈矜無心佳肴,才剛坐下,便急著去問薛懷悰的消息:「不知侯爺可曾見到懷悰,可曾將妾身的話告訴他了?懷悰他……他在獄中好嗎,有沒有什麼話要侯爺帶給妾?」

陸沉舟雖不耐煩聽她一口一個「薛懷悰」,但看在她與薛懷悰過往情分上,終究沒有多說什麼,便從袖中將那封放妻書拿出來,推送到沈矜面前:

「這是薛懷悰讓本侯帶出來給你的,他說此番入獄,是他甘願為之,只是不知幾時能夠出來,恐誤你芳華,故此手寫放妻書一封給你。至於薛老夫人,他說自有族人照顧,叫你不必……沈矜!你做什麼!」

陸沉舟話說到一半,便見沈矜拿過放妻書,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從中一撕幾半,細細碎碎撒了一地。

他又氣又急,顧不得失禮,緊緊拉扯住沈矜的手腕,幾乎逼問到她臉上:「你莫不以為放妻書是本侯偽造而成?何故看都不看,便撕成碎片?」

沈矜平靜地回望著他,眸中波光毫無起伏:「妾知這份放妻書定是懷悰親手書寫,正因如此,妾才不要!」

「這是為何?薛懷悰他入了大獄,官家不追究還好,倘或追究起來,你可知你為他妻子,若要治罪,首當其衝治的就是你!」

「妾知道,侯爺說的一切妾都知道。可是夫妻之間,原是一體,榮辱與共,生死相同。而今懷悰生死未卜,我又豈能置之不理,獨自快活?」

「夫妻,夫妻!你與薛懷悰成親不過兩年,就這般愛重他,愛到不惜與他一道赴死?那你我之間呢,你我之間三載夫妻情意,在你眼裡又算什麼?」

陸沉舟惱恨至極,一時口誤,不禁說出了實話。

沈矜聽在耳中,直如聽了天方夜譚般難以置信。

陸沉舟他……他什麼意思,他怎知自己與他曾做過三年夫妻?

難道說,從三年後重生而來的人不只她一個,還有陸沉舟?

第25章 .

難怪陸沉舟能當上御史中丞,避開琅王謀逆案,順利成為御前紅人,原來都是有緣由的。

可他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來歷的?

是在她沒有去靖南侯府賀壽時,還是在她替嫁到薛家時,抑或是在她跟隨薛懷悰去瓦子裡看雜劇時?

紛亂無章的思緒,直如纖纖細索,將沈矜困繞其中。

即便這般,她還是爭辯了一句:「妾……聽不懂侯爺在說什麼!」

聽不懂?聰慧如她,怎麼會聽不懂?

陸沉舟氣極反笑,按住沈矜的手道:「你不必在本侯面前揣著明白裝糊塗,德光元年,若是你我去靖南侯府為老侯爺賀壽,如今結為夫妻的便是你我,而不是你和薛懷悰!我知你心裡恨定國公府虧待你,可那都是誤會使然。沈矜,你相信我,從此往後我定不會再讓你受絲毫委屈了。」

她為什麼要恨定國公府,為什麼要相信他,還有她為什麼要受委屈?

沈矜不解地盯著陸沉舟:「侯爺說當日你我去到靖南侯府賀壽才可有緣結為夫妻,可如今不單妾沒有去過靖南侯府為老侯爺賀壽,侯爺不是也沒有去過嗎?侯爺心中既從一開始就有了定奪,何故又來尋妾的不是?妾自嫁入薛家,與薛懷悰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即便到今日也不曾後悔嫁給薛懷悰,何來委屈可言?再則,妾為人婦,侯爺為人夫,你我二人並無其他糾葛,侯爺要妾相信侯爺什麼?」

當然是要她相信他……

陸沉舟張口結舌,他欲要沈矜相信他會待她以赤誠,會愛重她終生,可他知她不會信的。

羅敷有夫,使君有婦,橫亘在他們之間的,遠不止一個薛懷悰!

但縱使如此,他還是心有不甘。

陸沉舟攥了一攥拳,垂眸看著被沈矜撕成碎片的放妻書,一字一字,緩緩說道:「你若是擔憂離開薛家之後無處可去,本侯可以為你安排。本侯在城外有一處別莊,景致優雅,別有意趣,是仿著江南園林所建,你長於蘇州,本侯料想你應當會喜歡。」

他這是什麼意思?

沈矜勾了一勾唇角,輕啟珠貝:「侯爺莫不是要效仿漢武帝金屋藏嬌?」

可惜啊,她不是漢武那個聽信隻言片語就陷落進去、最後卻淒涼被廢的陳阿嬌,她是沈家三女沈矜,她自幼學的是女子當如大丈夫,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陸沉舟要將她養做外室,也太過小瞧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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