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沈京墨得知了書生姓付,原是冀州小有名氣的才子,雖出身寒門,卻文采斐然。今年春闈過後,他曾當街攔下御史台一位大官的馬車,狀告四位大員貪墨。
原先他不曾細說,她還沒往深里想,如今說得詳細了,她才意識到他說的事分外耳熟。
收拾好小屋的窄床後,沈京墨就要離去,可走到學堂門外,終是沒有忍住,轉身問書生:「公子可還記得那位御史台官員的姓名?」
書生沒有絲毫猶豫:「姓沈。」
「可是御史大夫,沈饒?」
書生一怔:「正是。夫人如何知曉?」
沈京墨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杏眸含淚。
父親出事前的確說過,有個書生攔過他的馬車,交給了他一份官員瀆職的名單和帳本,他須得護住那書生,等待時機成熟證據充分,再帶人面聖。
可惜父親終究沒能護住那個書生,更沒能護住沈家。
沈京墨霎時淚流滿面,搖頭不語。
「夫人……」書生愣怔當場,不知她緣何哭泣,更不知該如何安慰。
就在他手足無措之時,一雙手將沈京墨拉了過去擁入懷中。
書生抬頭去看,只對上一雙帶著怒意的沉沉黑眸。
那雙眼睛太過有威懾力,活像只守護領地的猛虎,不容旁人侵犯分毫,又像在責備他害她垂淚。
書生被這樣盯著,心中猛地一顫,慌忙低下頭去踉蹌著後退一步,不再說話了。
陳君遷又瞪了那書生一眼,垂眸看向懷中的沈京墨。
她已止住了淚,從他溫熱的懷抱里退了出來,抬手去擦眼角的殘淚。
只是手還未觸及臉頰,就被陳君遷搶先一步,粗糲指腹划過她眼角眉梢,捧起她哭得發涼的臉:「怎麼了?」
「……」沈京墨原本已經說服自己不可如此失態,但撞進他關切疼惜的眼中,淚意竟又涌了上來。
她忙吸了吸鼻子,盡力擠出一抹笑來:「想起些往事,沒忍住。沒事的。」
她兩眼泛紅,陳君遷心疼得很,想要再抱抱她,兩手握住她的手臂往懷中拉去,卻沒拉動。
沈京墨背對著書生,眼神使勁往他那一側撇,意思是,周圍有人,注意影響。
陳君遷這才抬眼瞧了瞧一臉愧疚卻乖順的白面書生,仔細打量起來——
長相也沒有蘇北銘說得那般好看,頂多算是一般,只不過是比他白了些,臉皮光嫩了些。
肩窄,胳膊也細,個子堪堪到他眉頭,清清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看得陳君遷直皺眉。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兒?」
陳君遷平日與人說話時都會刻意放輕語氣,聽上去平易近人,可一旦語調冷硬起來,便多了幾分威嚴。
聽他問話,書生忙答:「冀州人士,逃難至此。」
陳君遷眉峰一凜,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書生一一對答如流。
沈京墨在一側聽著,越聽越發覺他語氣不善,像是在審訊犯人一般,忙扯了扯陳君遷的衣袖,稱書生此時應該歇息,才把他拽走。
陳君遷還想再問些話,但瞧見沈京墨兔子般的紅眼睛,只得先放下書生這茬,帶她回家。
晚上,沈京墨要去給書生送飯。
陳君遷把她攔了下來,將飯籃子丟給了陳川柏去送。
這人來歷不明,少和他單獨接觸。他冠冕堂皇地解釋。
*
次日一早,陳君遷本該到縣衙上值,他卻一反常態地等沈京墨起身,陪她一起慢條斯理用了早飯,又將人一路護送到學堂。
「大人今天……不忙麼?」沈京墨咬著下唇低聲探問。
「昨天忙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些去,不耽誤。」
沈京墨不再勸他了。
明天學堂就要開學,這幾日已有不少人前來參觀,沈京墨得早些來做準備。
兩人剛剛走進學堂,就聽見後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忙走去瞧。
院裡,書生坐在一張矮板凳上,一手拿著一根小指粗細的樹枝,另一隻手握著一張粗糙的砂紙,一下下地打磨著。
他面前擺著十幾條打磨完畢的樹枝,根根一乍來長,筆直且光滑泛亮,一頭尖細,整齊地羅列在地上。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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