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遷手中攥著一隻髒兮兮的香囊,熬了一宿的眼底滿是血絲。
「左邊。」
身後一個衙役走上前來:「大人,實在不行,我帶兩個兄弟走右邊,要是碰上羅三,我們給你發信號。」
衙役話沒說完,便被謝遇歡按住了肩膀。謝遇歡搖搖頭沒有說話,示意他們都聽陳君遷的。
陳君遷沒有回頭,也無心解釋,帶頭往左邊走去。
眾人沉默地跟上。
*
不遠處隱隱傳來轟隆流水聲,乍聽竟有萬馬奔騰之勢。
沈京墨跪坐在冷冰冰的濕地上,虛弱得幾近昏厥。
羅三坐在她前方幾步遠的地方,正揭下早已被血浸透了的布料,用撕下來的半片袖子重新包紮大腿上的傷口。
沈京墨雙眼半睜,死死盯著他。
察覺到她的目光,羅三不屑地笑了一聲:「瞪老子幹嘛?有力氣了就接著走。」
「這不是下山的路,」她嗓子喑啞,「你不逃走?」
羅三冷哼了一聲,心道女人果然愚蠢。
臨離開山寨時縣衙的人就往山上趕來了,他有傷,路上難免留下血跡惹上追兵。
暫時藏在這處斷崖附近是最好的選擇。那群衙役肯定會往下山的方向追,但他們不知那條路艱險難走,稍不留神就會踩空。等他們意識到追錯了方向,他早就帶著這蠢美人從前山逃走了!
只要離開了永寧縣,重新找個山頭,憑他羅三的本事,不出三年,定能再創雁鳴山當年的輝煌!
羅三如是想著,陰鬱沉悶的心情不禁好了許多。
陳君遷等人就是在此時,遠遠地看見了他們。
眾人眼前皆是一亮,心道大人的判斷真是準確極了。
陳君遷卻抬手示意眾人壓低身子不要出聲,眉頭更是緊緊地皺了起來——
她現在的位置距離斷崖太近,再往前走,地勢開闊,能遮住人的樹很少,容易被羅三發現。但他們手裡沒有弓箭,就算有,他也沒把握能從這裡一舉擊殺羅三。
該怎麼做,才能將她毫髮無損地救出來。
就在陳君遷焦急地思考時,身後不知是誰踩斷了一截枯枝,「咔嚓」一聲清脆的響動,立刻驚動了羅三。
羅三倏地抬頭,一眼就和不遠處伏低了身子的陳君遷對上了視線。
眼見暴露,眾衙役齊齊拔刀出鞘圍了上去,羅三面前形成一道半弧形的包圍。
羅三見狀,一把抄起手邊的鞭子,將沈京墨拉到身前,自己則矮下身躲在了她背後,只露出一隻眼睛來惡狠狠地盯著陳君遷,慢慢向後退去。
很快,沈京墨就被羅三挾持著,退到了斷崖邊上。
方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直到此刻,因絕望和疲憊而變得遲鈍的沈京墨才看清楚,面前站著的人竟是陳君遷!
她頓時怔住。
他不是在長壽郡麼?回程至少要一天的時間,他是如何趕回來的?
她愣愣地看著他,原本乾涸的眼眶突然泛起一層水霧,不同於先前咳嗽時的淚,卻也一樣抑制不住。
自謝玉娘和唐家娘子走後,她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左右都是死,惶恐也無用。
可見到他的第一眼,委屈和害怕卻如同潮水般、不再受控地肆意漫湧上來,吞掉了她最後一絲強裝出來的勇敢。
沈京墨通紅深陷的眼眶和止不住的淚,陳君遷看在眼裡,掩在袖中的雙拳緊握,用力到咯吱作響。
但他面上卻並未表露分毫對她的在意,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暫且壓制後,眼神涼薄地看向她身後的羅三。
「羅三,你是沖我來的,我來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沒必要牽連無辜。」
「無辜?她是你的女人!她無辜?」羅三從沈京墨背後探出頭來獰笑,眼上的刀疤如一條噁心的肉蟲在扭動,「姓陳的,三年前你燒我山寨殺我兄弟,我這道疤也是拜你所賜!我忍了你三年,三年啊!今天老子殺了你的女人,賠我的臉和一百多號兄弟的命,公平吧?」
羅三說罷,得意地大笑起來。
陳君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女人有很多,殺了這一個我可以再娶,這算什麼報復?羅大當家就這點氣度和腦子,只會拿一個女人撒氣?」
猖狂笑聲被打斷,羅三卻不吃他這套說辭:「陳君遷你別裝了,這女人和青青長得這麼像,你捨得她死?」
陳君遷眼神頓時一凜。
沈京墨也看見了他的反應,提到青青這個名字時,他的身子都繃緊了。
斷崖之上詭異地沉默,唯余腳下河水奔騰聲轟隆不絕。
陳君遷:「就算捨不得又如何?誰還能喜歡誰一輩子?緬懷幾天不就夠了。倒是你羅大當家,背後是斷崖,斷崖下面是飲馬河,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他越說越覺得好笑:「當年你主動求我放過你手下的兄弟一馬,我還敬你是條漢子,沒想到三年過去,窩囊了!你們道上的規矩,是冤有頭債有主,你卻不敢找我,只敢拿我的女人泄憤。真可憐啊……」
陳君遷說著說著,羅三臉上猖狂得意的笑意逐漸退去,很快便被挑起了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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