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將彎臂的小籃子一把塞進沈京墨懷裡,丟下句「送給你們」後,慌慌張張地轉過身去,一瘸一拐卻迅速地走掉了。
沈京墨喊了她兩聲,她卻走得更快了。沒辦法,她只好把籃子收下,掀開擺在上面的白布,裡面果然是些補身子的吃食。
村里剛遭山匪洗劫,她還能拿出這些吃的,想必是費了一番心思。
沈京墨盯著籃子裡的雞蛋,無奈地笑了笑,把東西放進了廚房。
雖然唐家娘子臨走前放了句「狠話」,但沈京墨覺得,她日後應該不會再為難自己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謝玉娘和雲岫先生終於出來了。
沈京墨迎了上去,想和她們再說說話,卻發現兩人的眼睛都紅紅的,像是哭過。
「你們……可是大人說了什麼重話?讓你們受了委屈?」雖然陳君遷不是這樣的人,但沈京墨實在想不出她們到底是為何要哭。
雲岫先生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拉著沈京墨的手,沒有多做解釋,只是由衷地說了一句。
「小陳大人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轉過天,沈京墨才從陳川柏帶回來的縣衙告示里,明白了雲岫先生那句話的緣由——
先前被山匪擄上山的十六個姑娘,有一個算一個,皆因剿匪有功,盡數受到表彰。
縣衙不僅給每個姑娘都送去了賞銀,還用紅綢紅花裝點,銀錢雖不多,排場卻極大,熱鬧得讓全永寧縣的人都羨慕不已。
她也有一份。
捧著紅綢包裹的盒子,沈京墨吃驚地合不攏嘴,愣在原地半晌,才想起去找陳君遷。
他正在屋裡無聊地翻畫簿。
她拿著告示給他讀了一遍,詢問他這樣做的原因:「告示里寫的,和那晚發生之事並不完全一致,是大人特意安排的?」
他點頭:「救下她們之後,謝遇歡問過她們發生了什麼,結果發現她們說得完全一樣,但其中幾個年紀小的回話時眼神亂飄,顯得有些心虛。謝遇歡又追問了兩句,就都說了,口供是雲岫先生提前和她們串好的。」
「不過她們的說辭還是有漏洞,」他笑了一下,並無惡意,「被山匪擄走一夜,就算沒發生什麼,也難免教人嚼舌根。她們要是以後還要在永寧縣生活,這件事就得好好解決。所以我昨天請了雲岫先生和謝家丫頭來,把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讓謝遇歡潤色過後詳細寫在了告示里,不管誰來看,都找不出錯處,也就無從質疑她們的清白。再加上縣衙出面表彰,就更坐實了告示里的話。這樣一來,她們下半輩子至少不需要被流言困擾了。」
「我們的確是清白的。」
「我知道,」他拉過沈京墨的手,讓她坐在自己床邊,笑著沖她豎起大拇指:「剿匪英雄沈大小姐,縣衙抓不了的土匪頭子,沈大小姐一出馬就成功了。」
羅三的屍體幾天前在飲馬河下游被衝上了岸,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謝遇歡當天就告訴了他。
這個盤踞雁鳴山、為禍一方許多年的大山匪頭子,終於再也無法害人了。
「沈大小姐居功至偉。」
陳君遷說完看著她笑,可沈京墨卻低著頭不做反應。
他疑惑地低頭去看她的表情時,她卻飛快地起身跑了出去。
轉過臉時,有兩滴清淚落在了他的被子上,慢慢暈染成兩團深色的斑點。
陳君遷愣了一下,趕忙跳下床,抄起拐杖追了出去。
他腿間的傷算是癒合了,但走路摩擦還是會痛,不敢快走,起初還能跟在沈京墨身後不遠,後來走著走著,就漸漸看不見她的背影了。
好在她去的方向是村後的飲馬河,他忍著疼趕到時,發現她果然蹲在河邊一棵樹下,臉埋在臂彎里小聲啜泣。
找到她了,陳君遷也算是放下心來,慢慢朝她走去,一直走到樹旁站定,低聲問她這是怎麼了。
像是知道他會追來,聽見他的聲音沈京墨並未感到意外,兀自又哭了一會兒才抬起臉來,紅腫如荔枝的兩隻眼睛看向平靜流淌的飲馬河。
她沒說話,只是無聲地哭,淚水比剛剛更加洶湧難抑。
陳君遷頷首斂眸,猜到她一時半會兒不會和自己道明原由,也沒再打擾她。
他把拐杖放在樹下,半邊身子倚在樹幹上,就這麼安靜地陪著她哭。
沈京墨哭了好一會兒,抬手抹去淚花,微微轉過臉來看了陳君遷一眼。
「心里有話不想和我說?」他的聲音很輕很低,像怕驚擾了她。
沈京墨還是沒有回音,眼淚卻又涌了上來。
她的衣袖都哭濕了,陳君遷垂眸看著她顫抖的肩,心疼不已。
「不想和我說的話,就和它說吧,」他拍了拍背後那棵一人寬的老樹,一瘸一拐地慢慢繞到樹後,不教她看見,「它會認真聽,不會打斷你,也不會說給別人。」
他說完就不再出聲了。
沉默了片刻,沈京墨吸吸鼻子,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樹下,一隻手輕撫上粗糙的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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