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高興地端起碗來,呼嚕呼嚕一口氣都喝完了,咂咂嘴,舔舔碗邊的米糊,小聲道:「娘,我還餓……」
女人同樣沒吃飽,可她手裡已經沒有別的吃食,剛剛領來的兩碗粥是他們一整天的口糧,她只喝了些米湯,如今餓得眼前發黑。
她只能把孩子抱進懷裡搖晃起來,邊搖晃邊低聲說:「乖,睡吧啊,睡著就不餓了。」
沈京墨遠遠看見這一幕,只覺得心酸不已。
可她籃中也只有從衛府伙房領來的兩碗清粥和兩個饅頭,這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一天的口糧。
算算日子,今天已經是南羌人圍城的第二十三天了。
二十三天前,她和陳君遷在城外山上發現了南羌軍隊。那裡距離長壽郡更近,他們只有一匹馬,只好先趁夜疾行回長壽郡報信,再派人去通知周圍的村子。
孟滄聽說南羌大軍真來了的時候,嚇得臉都白了,當即派出探馬去查探敵情,可第二天一早,探馬四分五裂的屍體就被扔到了北城門下。
城外是黑壓壓的南羌軍隊,一眼望去,少說也有好幾萬人。
而長壽郡里只有兩千衛府兵,經過二十多天守城,都不知剩下的還有沒有一千個。
孟滄不知傅修遠的大軍去永壽郡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讓這麼多人的一支軍隊繞過大軍直逼長壽郡城下。他一連派了十幾個人去往永壽郡給大軍送信,請求傅修遠調派兵馬回來解圍,可都石沉大海。
直到今天,他們也不知道援軍何時會來,但城中的糧食就要見底了。
南羌圍城的第十天,家家戶戶的糧食就吃完了。百姓沒了糧吃就會鬧事,孟滄害怕萬壽郡暴民四起砍殺郡守的事在長壽郡上演,當即讓人開倉放糧。
但長壽郡中有近萬軍民,就算糧倉再滿,也終有放空的一日。
於是從第十七天起,城中百姓每人每天只能領到一碗清粥勉強充飢,要是有人敢多拿偷拿,只要被發現,便會當場斬殺。
剛剛被圍城時,城中還能聽見雞鳴犬吠聲。半個多月過去,城裡已經是一片死寂,就連吱吱叫的老鼠都被人吃光了。
現如今,也只有守城的衛府士兵才能每日多一個饅頭用來補充體力。可一個饅頭哪裡能夠呢?
沈京墨的手探進了籃子,摸到一個有些涼了的饅頭,想要送給那對母子。
可這城裡何止這一對挨餓的母子。
這些天陳君遷日夜守在城門上,每到白天敵軍來攻城,他就要經歷好一番廝殺,有幾次等敵軍退去,他乾脆累得站不起來,躺在城樓上便昏睡了過去。
體力消耗那麼大,她便把每日的饅頭都留給他,可是以往每頓能吃三個菜餑餑的人,一天只吃兩個饅頭哪裡能飽?若是她再分出去一個,他今天又要餓著肚子守城門。
沈京墨看著那對母子,再看看身後面黃肌瘦排隊領粥的百姓,狠心轉過了臉,腳步匆匆地往城門走,給陳君遷送飯去。
一個饅頭救不了一城百姓,只有守住了長壽郡、等到大軍回援,才能救他們。
*
北城門上,一身重甲的陳君遷望著城外的南羌軍,若有所思。
經過二十多天的攻防,他大概摸清了這支軍隊的底細。
他們並非南羌人,八成是南羌王從別處招攬來的散兵游勇,臨時組成了一支軍隊。
前些日聽他們叫陣,似乎是因為長壽郡扣下了南羌的八個狼兵,南羌主力在永壽郡和朝廷大軍正面相抗,分身乏術,但南羌王誓要讓長壽郡付出代價,便派了這支軍隊前來圍城打援。
但南羌王大概不知這支軍隊自由散漫,並未把他的命令當回事,每日快到晌午才攻城,下午天還亮著就早早鳴金收兵,似乎一點也不著急攻下長壽郡。
畢竟永壽郡那裡還有大越朝廷的軍隊,如果大越贏了,南羌退敗,可不一定會來救走他們這支孤軍深入的軍隊。要是南羌拿下永壽郡,自然會立刻前來長壽郡摘他們的桃子,到時候他們費勁攻下這座城,也不過是給別人做嫁衣,實在不划算。
所以他們絲毫不急,每天做做樣子,敷衍南羌王、討些軍馬糧草而已。
可陳君遷知道,就算這支隊伍不打,長壽郡也早晚因為缺藥少糧而不攻自破。
也不知先前派出去給永壽郡送信的那些人究竟有沒有成功把消息遞給朝廷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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