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們需要分批出城,走得越晚的人心裡越不踏實,要是知道當官的和家眷早都跑了,這些人急起來,萬一鬧出動靜引來南羌兵,那就所有人都別想走了。
「所以娘不能和你一起走,」徐氏說完,頓了一頓,再次叮囑,「你跟著李滿今晚就走,出了長壽郡,往西北走。」
孟盈盈拼命搖頭,眼淚甩到徐氏手上,徐氏忍不住動了動手指,想要回過頭來給女兒擦擦眼淚,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娘,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跟你一起留下,留到最後咱們再一起走!」
「不許胡鬧!娘已經和李滿說好了,這事就這樣定了。這些銀錠娘用包袱裝好,你帶著去門口等李滿,只要他來了,你們立刻就走,不許耽擱!聽見沒有!」
徐氏說完拂開哭到顫抖的孟盈盈,手腳麻利地將銀錠包好塞進她懷裡,冷著臉把她趕了出去。
見徐氏鐵了心要她走,孟盈盈抽泣著,一步三回頭地抱著小包袱往門外走。她走得很慢很慢,期待著娘能改變主意。
可直到她走出徐氏的房門,徐氏也沒再和她說一句話。
門外,李滿已經來了。
他的腿還有些跛,但並不影響走路,見孟盈盈哭得傷心欲絕,他想給她擦淚,卻被孟盈盈轉過臉去甩開了手。
李滿只好把手收了回去,轉而對房中的徐氏保證:「夫人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盈盈。」
說罷他拉上孟盈盈就走。
孟盈盈不肯,死命掙扎,可李滿早就得了徐氏的允准,不管她如何抗拒,今夜都必須把她帶走。
孟盈盈那點力氣根本敵不過李滿,漸漸被他拉著往外走去。
離開徐氏的小院時,孟盈盈撕心裂肺地哭喊:「娘,你一定要來找盈盈!盈盈就在長壽郡外等你,你一定要來接盈盈……」
聽到女兒的哭聲,屋裡的徐氏再也忍不住,快步跑到院門口,看著孟盈盈遠去的背影,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盈盈剛剛沒了爹,如今又要失去她這個娘,她實在不忍心告訴她這樣殘忍的決定。
她是不愛孟滄,但孟滄這些年來將她捧在心上,待她千好萬好。如今他為了長壽郡而殞命,她也不會獨活。
只是可憐她的盈盈,從此就要沒了爹娘。
但她為她尋到了依靠,李滿那孩子心性不壞,對盈盈也是一片痴心,定會照顧好她。
只望老天能看在她和孟滄最終為長壽郡百姓而死的份上,善待她的盈盈,讓她餘生無憂,平安順遂。
許久之後,徐氏擦乾眼淚,回到孟滄的靈堂,與他那一妻二妾共同守靈。
四個女人在得知可以出城後,都安排好了自己的兒女,也都不約而同地決定留下陪孟滄一起死在長壽郡。
燒完了最後一沓紙錢,孟滄的大夫人從袖中抽出匕首,抵在自己心口,滿眼是淚地看著孟滄的棺槨。
這個男人並沒有多愛她,但也從未苛待過她。如今他死了,她不知道下半輩子該怎麼活,還不如就這樣追隨他去了。
只要她手中這把刀刺入心臟,她就是第一個下去陪他的女人,他的正妻,合該第一個去陪他。
大夫人這樣想著,雙手顫抖不止,半晌才鼓起勇氣,抻直手臂將刀拉遠,閉上眼睛,用力刺了下來!
可她卻沒感覺到疼痛。
大夫人疑惑地睜開模糊的淚眼,才發現她最厭惡的徐氏正死死握著她的手。
「你攔我做什麼?活著的時候我爭不過你,到死你也要搶在我前面嗎!」
大夫人歇斯底里,將惶恐和絕望盡數朝著徐氏宣洩。
徐氏居高臨下,神情淡漠地看著她,直到大夫人發泄完,失去力氣癱倒在地,徐氏看著她,又看了看剩下兩個女人,平靜地開口:「你們也是這樣想的?自裁於老爺的靈堂上?」
「老爺生前最疼的就是你,如今他不在了,你怎麼有臉苟活於世!」
「我當然不會獨活,但也不想死得沒有價值,」徐氏鬆開大夫人的手,「城中百姓需要兩個晚上才能撤走,為了確保南城門不出現騷亂,郡守府最好有人出面以安民心。撤到最後,也需要有人留下來拖延時間,免得讓南羌發現後立刻追上去。」
徐氏說著一頓,接著道:「你們想死,我自然不會阻攔。是毫無用處的死在這兒,還是死在全城百姓撤離之後,你們自己選。但我要護著我的盈盈,不讓南羌人發現她撤走的路。」
說罷,徐氏面對孟滄的棺槨跪了下來,深深拜了三拜,而後起身,挺直背脊走出了哀風陣陣的靈堂。
之後的一天兩夜,徐氏和郡守府里的婦人輪番守在南城門,目送城裡一批又一批百姓逃出生天。
沈京墨也在這裡。
陳君遷守住北城門,她協助百姓出城,這是他們一早就商量好的。她只有親眼看著所有人都平安離開,才能放心地同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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