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隨即飛快地抬眼看去。
屋門半開著,只穿了中衣的陳君遷虛弱地靠在門邊,手中拎著一把凳子。
沈京墨徹底愣在了原地。
今天晚上的月光不算亮,風一吹,陳君遷的衣擺都在晃蕩,仿佛他只是她的幻覺,不知何時就會隨風消散。
她一時忘記了動作,也不知要說些什麼,甚至就連臉上的血點也忘了擦去,只怔怔地盯著他,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陳君遷丟下手裡的凳子,腳步虛浮又堅定地向她走來,一把把她擁入懷中,沈京墨反應了一會兒,才猛地將他抱緊,埋在他胸口低低地哭出聲來。
陳君遷臥床多天,腿腳沒什麼力氣,手卻穩穩地扶著她的腰,另一隻手緩緩撫摸沈京墨的長髮,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安慰她「沒事了」。
沈京墨沒哭多久就抬起了頭,淚眼模糊地看著陳君遷的眼睛,哽咽著問他:「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聽到外面有動靜,就抄了條板凳出來,結果躺太久,腿廢了,來晚了,」他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血跡,聲音有些乾澀,「沒受傷吧?」
沈京墨忙搖搖頭,抬起顫抖不已的手,想要摸摸他的臉,可手挨到臉邊,她才想起上面滿是那男人的血。
她把手收了回來,看向屍體,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陳君遷的目光也隨之看了過去。
兩人沉默片刻,他率先開口:「得把屍體丟掉。」
沈京墨當然知道不能把人留在院裡,她不了解這人在山上有沒有親朋好友,萬一被人知道她殺了他,難保不會來找她和陳君遷的麻煩。
可是怎麼處理呢?她殺過人,可從沒拋過屍啊。
在陳君遷出現之前,她腦袋裡亂作一團,根本想不到接下去該怎麼辦。
但他醒過來了,她突然就有了主心骨似的,什麼都不怕了。
陳君遷左右看了看,感受著強勁得不尋常的夜風,問沈京墨:「我們在什麼地方?」
「山上,流雲峰頂上。」他問什麼她便答什麼。
「流雲峰?」陳君遷剛剛甦醒,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卻覺得這名字甚是耳熟,想了一會兒,他終於記起,流雲峰是燧州和長壽郡相鄰處的一座高峰,他當初修改長壽郡輿圖時曾途經此地。
「流雲峰東南側有處斷崖,那一側都是突出的石壁,從那兒把人丟下去,不會被人發現。就算發現了,也可以說是失足墜崖,被石壁山岩撞碎了腦袋。」
陳君遷說完看了看月亮:「再晚些,等沒人了,我去丟。」
沈京墨沒想到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想好了如何善後,但他身子虛弱,剛一甦醒就夜半三更跑出去,萬一被人撞見,難免惹出麻煩。
「我去,山上的路我熟悉些,不會撞到巡夜的人。」
「太重了,你怎麼把人帶到懸崖邊?」
沈京墨忍著噁心最後看了那屍體一眼,堅定地對陳君遷道:「就這樣定了,我有辦法,你在這裡等我。」
三更時分,陳君遷用木棍一點點挑開那人橫插在院門外的樹枝,沈京墨將裝著屍體的麻袋拖到斷崖處,解開袋子把人踢了下去。
斷崖深不見底,宛如一張黑洞洞的大嘴,她只聽見幾聲屍體撞在山岩上發出的骨頭斷裂的悶響,很快就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迅疾的夜風從山崖下倒灌上來,吹得她的髮絲和衣裳胡亂飄飛。沈京墨靜靜地往崖下看了幾眼,轉身離去。
繞過巡夜人回到院中時,陳君遷已經把地上的血跡都打掃乾淨,斧頭也被清理過了。
風很快吹走了最後一絲血腥氣,整個小院乾淨如新,仿佛前不久那一幕幕從未發生過。
沈京墨看著重新緊鎖的院門,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陳君遷攬住她的肩,帶她回到屋裡關門落閂。
沈京墨脫掉染血的外衣,等陳君遷躺下,她也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枕在他臂彎,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不肯挪開。
陳君遷也低頭看著她,在她額頭髮頂一下下啄吻。
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了好半天,沈京墨在他衣服上蹭掉眼角的淚,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流雲寨的情況,連同她必須殺死那人的原因都和他說了一遍。
說完這些,她把臉埋進他懷裡,鼻音很重:「你昏過去前我就在殺人,你醒來我又在殺人,我還以為你會嚇一跳,結果你第一反應竟然是幫我拋屍,也不問問我為什麼殺他。」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