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娘拿碗的手一頓,又很快恢復了常色,連看也沒回頭看一眼,繼續慢條斯理地小口喝水。
帳門口很快傳來腳步聲,走到她身後幾步之遠處站定。
謝玉娘將碗放下,像是剛剛想到什麼似的,還未轉身便欣喜地喚了一聲:「吳將軍,我突然想到……」
「我有話跟你……」
兩人的聲音撞在一起,誰都沒來得及把話說完。
謝玉娘回過身來,恰好看見陳川柏因她那聲「吳將軍」而凝起的眉頭。
她平靜地眨了眨眼:「何事找我?」
「……」陳川柏沉默片刻,還是沒忍住,道,「吳斐是我大哥的人,沒和趙寒交過手,攻眉縣,我比他合適。」
謝玉娘聽罷,淡淡地笑了笑:「我覺得他合適。」
「你們沒有並肩作戰過,手下的人也不熟悉,他不是最好的選擇。攻城這事非同小可,你需要有人留意你背後……」
「我又不會死,」謝玉娘打斷了他的話,不屑道,「算命先生說我活不過二十三歲,也就是說二十二歲之前我都不會死。不勞你掛心。」
*
下午雨就徹底停了,北方的天晴朗無雲,明天該是個好天氣。
天還亮時陳君遷去見了沈京墨,陪她說了會兒話。這次去打眉縣不能帶她,讓她一個人留在銅城,肯定又要睡不好——之前他每次獨自出征時都是如此。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除非天下太平,他再也不用打仗,她大概才能安心。
太陽落山後不久,他們就該出發了。
沈京墨站在潮濕的城頭,目送著大軍遠去,就像她過去目送陳君遷離開長壽郡那樣。
區別在於,這次他很快就會回來。
三天後,眉縣傳回了消息——
雨停的第二天,天公作美,陽光極盛,陳君遷他們利用銅鏡的反光,的確牽制住了眉縣守軍。
更巧的是,前些日子是中秋,眉縣城樓上掛著的燈籠還未摘,不過一刻鐘,紙制的燈籠便在刺眼的光線下燃了起來。
城頭失火,眉縣守軍既要守城又要救火,一時間亂作一團,謝玉娘與和尚兩路人馬順利登城,不消多時便將城頭的守軍盡數消滅。
當天傍晚,大軍入主眉縣,趙寒被俘。
如今謝遇歡和謝玉娘留在那裡接管眉縣,陳君遷帶人回了銅城,等到眉縣百姓都安頓好了,再論功行賞。
他怕回來路上耽擱,便先派輕騎回來給沈京墨報信。
聽完這些,沈京墨喜不自勝,跑到城門口去迎他。
陳君遷沒讓她等太久,不多時便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地出現在沈京墨的視線之中。
夫妻團聚,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和尚懂事地接走了陳君遷的馬,讓他陪她慢慢走。
臨近九月,銅城的傍晚已有了些涼意。沈京墨帶了一件氅衣,披在他身上後,眼神越過他向後看去,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陳君遷低頭,看她毫無準頭的手胡亂給他系衣帶,凌亂的繩結險些把她自己的手指頭都綁住,忍不住笑了出來,捏住她柔軟的臉頰,輕輕將她的臉掰正,俯下身來盯著她:「找誰呢?」
沈京墨拍掉他的手,將衣帶塞到他手中讓他自己系,目光又往他身後瞟:「玉娘和川柏呢?怎麼樣了?」
攻打眉縣前他說有辦法讓他倆互通心意,現在仗都打完了,她得來驗收驗收成果。
陳君遷麻利地將帶子系好,挽住她的手往回走。
「還在眉縣。那小子快沉不住氣了。」
*
眉縣。
謝玉娘一身血與塵灰尚未來得及洗去,只將手上臉上的血跡擦淨,便帶人去了眉縣縣衙。
一縣的戶籍、賦稅之類的重要冊簿,是進城後首先要拿到的重中之重,經他人之手難免損壞或遺漏,還是親自去取最放心。
謝玉娘在縣衙里忙碌,謝遇歡在外安撫惶恐不安的百姓,布置城防,收編大越殘兵,同樣忙得腳不沾地,誰都無暇招呼陳川柏。
陳川柏本是可以隨軍回銅城的,但今早大軍離開時,他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只派人知會了他大哥一聲。
他在縣衙外徘徊了一會兒,眼一閉心一橫,走了進去。
縣衙的府庫中,謝玉娘正背對門口檢查冊簿,她身邊不遠,吳斐也在。
陳川柏突然有些不想進門。
但來都來了,他猶豫片刻,還是輕輕咳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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