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娘在她臉上留下幾道血污後,又拉高她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臉,沈京墨只能憑藉她的聲音,聽出她站起了身向前走去。
「我是。」
不!
沈京墨遲鈍的大腦此時終於想通了,朝廷找她,一定是因為陳君遷來了,他們要拿她做人質威脅他。
玉娘,別去,危險……
沈京墨張開嘴急促地喘息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也無法阻止任何人。
短暫的安靜過後,她聽見來人訝異地問話:「你不是商洛的守將麼?」
謝玉娘嗤笑:「陳將軍的娘子就不能是將軍了麼?」
「哼,管你什麼將軍,走!」
「嘭」的一聲,牢房的門再次關上,沈京墨再一次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裡。
不遠處傳來幾個士兵的低語聲:「將軍說了,城裡的叛軍不肯歸順,要把他們的親眷都丟進丹水餵魚。現在就去。」
身邊傳來婦人們低低的啜泣,沈京墨的眼淚奪眶而出,打濕了蓋在臉上的衣袖。
-
城樓被簡單地拿水潑灑過,血跡都被衝到了角落裡,變成一堆附著在石磚上的厚厚的血漬。
謝玉娘被人推搡著走上去時,只來得及悲憤地看了一眼那片紅。
她被五花大綁,徑直押到越軍將領面前。
將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一聲,抽出刀來抵在她背後,抓著她的頭髮按在城垛上。
「陳君遷!你看好了!你的女人在我手裡!想要她活命,就自縛投降!」
將領說完,命人拔掉了謝玉娘口中的布,對她道:「都說陳君遷愛妻如命。哭給他看,哭到他投降受死,就放你一條生路。」
謝玉娘的半截身子都探出了城牆,幾根被風吹動的髮絲飄到她眼前,那是吳斐被懸於城門之上的頭顱。
她眼中頓時湧上了熱淚。
城破那日,她親眼看著吳斐被越軍的將領當著一眾義軍的面斬下首級。
見她沒有反應,將領猛地一扯她的頭髮,痛得她頓時向後仰去。
「哭!別耍花招,別忘了那個小瘸子是怎麼死的。」
他的刀就抵在她背後,料她一個女子也沒有膽量不聽話。
謝玉娘吃痛,眼角的淚水落了下來,更讓將領確信自己所想不錯。
他鬆開了謝玉娘的頭髮,又逼迫她向前一步,刀尖一頂她的脊背:「哭!」
城頭有寒風颳過,吹亂了她鬆散的髮絲,她腦後的簪子「叮」的一聲掉在了腳下,碎成幾段。
謝玉娘看向城下。
陳川柏的白袍白甲被血染得通紅,若不是和尚死死攔著,他大概已經衝過來了。
她突然有些想笑,也覺得輕鬆。原來人真的沒有生來既定的命運,就像她費盡力氣在二十三歲到來前與他做了夫妻,也還是難逃一死。
但好在,今日之死是她自己所選。
城上城下,謝玉娘遙遙對上陳川柏的視線,旋即移向了他身邊的陳君遷,卯足了力氣開口——
「薛義投敵!」
陳君遷一震,但隨即便想明白了一切。
謝玉娘身後的越軍將領聽見,只覺得難以置信。
陳君遷手底下這群人都瘋了不成?!一個兩個都上趕著送死!
他右手發力,尖刀立時便捅穿了謝玉娘的腹部。
劇烈的疼痛襲來,卻沒能立刻阻止謝玉娘說話。
「她在……丹水!」她們都在丹水,去救人……
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喊了。
將領的刀再次向前捅去,只剩刀柄還露在外面。
殷紅的鮮血自謝玉娘唇角流出,她卻回過頭來,沖那將領露出一個狠絕的笑容。
下一刻,她被綁在身後的手猛地向上一抓,死死鉗住將領的手腕,沖向前去,腳下猛地一蹬——
自商洛城頭一躍而下。
將領拼命掙扎,想要把手臂從謝玉娘手中抽出,誰知這瘋女人力大如牛,手竟像是與他長在了一起似的,任憑他如何努力都掙脫不開。
轉瞬之間,他便被謝玉娘的重量帶著翻下了城樓。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墜落城下,發出「嘭」的兩聲悶響,塵煙乍起,鮮血橫流。
一河之隔的陳川柏瞬間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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