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婦人的臉被二夫人擋了大半,五官瞧不清,只觀其體型有鄭氏兩個塊頭大,說話時一對胸膛往前挺,氣勢十足,像極了莊妃身邊那位討人嫌的管事嬤嬤。
韓千君往身後瞧了瞧,沖一名婢女招手。
婢女走到她跟前,低聲問:「三娘子,怎麼了?」
「你去拿一盤綠豆糕,送給裡面那位夫人,她喜歡吃。」
余家婦人來了這半晌,除了二夫人偶爾幫襯幾句,其餘功夫都是她在說話,說得口乾舌燥,端起几上的茶盞抿了一口茶水,猜不出來是哪種茶葉,只覺入口清香留齒,舌根還有一絲回味的甘甜,見婢女又送來的一盤綠豆糕,與尋常人家的也不一樣,不僅模樣好看,還能聞到一股甜香,暗道國公府雖不得聖寵,該鋪張的一點都沒省下,底子得有多厚。
今日有小姑子二夫人做媒,得了國公夫人親自招待,余夫人心下篤定這門親事八九不離十了,沒必要再見外,擱下茶盞後便直言道:「不滿夫人,我身子骨不太好,家裡的小娃是管不著了,正房屋裡的一兒兩女並著姨娘生養的兩位哥兒,將來盡數過到三娘子名下,讓他們喚三娘子一聲親娘,我余家也不是那等在乎子嗣繁衍的家族,往後三娘子不必自個兒生養了,省得壞了身子……」
一旁二夫人的一雙眼珠子都快斜到了眶子外,余家婦人說得過於忘我,全然沒注意到。
鄭氏一向沉得住氣,神色紋絲不動。
見鄭氏不吱聲,余夫人愈發覺得這門親事穩了,不顧二夫人扯她衣擺,繼續叨叨:「我余家世代幾代書香門第,沒旁的講究,祖輩起便注重孝道,待日後三娘子進了門,每日來我跟前孝敬幾杯茶水……」
說話間伸手去拿盤裡的綠豆糕,誰知竟碰到了一個軟粑粑的東西,還在動。定睛一看,竟是一隻白色的耗子。當場七魂都丟了,一聲尖叫嚷開,人從筵上彈起來,一盞茶連帶著茶葉全都潑在了自己身上,也顧不著了,那耗子如何都甩不掉,順著她的衣袍爬上了手腕,眼見要往她袖筒內鑽,趕緊同一旁驚得目瞪口呆的二夫人求助,「快,快把它捉走!」
二夫人早認出來了是耗子,胳膊上的雞皮都起來了,伸手縮手不敢真去抓,鄭氏見狀喚了幾個婢女上前去驅趕,五六個人把余家婦人圍成一團,上下其手,全身都被捏遍了。
裡面鬧得熱火朝天,屋外韓千君掀開了紗布一角,一雙眼睛看得正興奮。
這白鼠,她在宮中養了一年,最喜歡吃綠豆糕,膽子小,一受到驚嚇便往人衣服里鑽。
不知道哪裡來的死老太婆,鼻孔里插兩根蔥還當自己是蒜了,跑來國公府耍威風,要她端茶倒水,也不怕夜裡尿頻尿急。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好歹她也是做過貴妃娘娘的人,即便退回家也乃國公府唯一的嫡出姑娘,要到他余家去帶孩子?他余家是祖蔭蔽天,還是說他家兒子是個什麼了不起的金疙瘩,身上的種還能生出哪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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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余夫人出來時,全身沒有一樣整齊,頭成了雞窩,衣裳也皺巴巴的,臨出門了還與鄭氏抱怨,「偌大一個公國府,哪裡都體面,怎連耗子都弄不乾淨?」
旁人瞧不出端倪,可國公夫人有一雙火眼金睛,什麼都看得清楚,一炷香後韓千君跪在了她面前。
鄭氏對她已經沒了任何指望,「我想明白了,你也只剩下會投胎一樣本事了,以你的性子,怕是做不到兩下里都歡喜,何必再費事,明日借你兄長的名頭,把昭德皇后送來的那幾幅畫像上的公子都帶上,你來挑,挑中了哪個,咱們儘管砸銀子。」
雖說銀子萬能,但也得講道德啊,韓千君不太贊成她這種做法,「母親是說要我強搶民…民男?」
「你倒是找個願意迎娶你的良家郎子來!」鄭氏忍不住咬了牙槽子,目光在她那張粉嫩的臉上停頓片刻,實在想不明白,家世樣貌都不俗,握著一手天牌,是怎樣被她打成稀爛的。
第2章 總有賤人想害主子
國公夫人一言九鼎,待國公爺下朝後便與他提了這事,兩人說話,韓千君依舊跪坐在外屋,沒有資格參與。
薄薄一層紗簾影影綽綽,把人隔絕在外,誰能想到半月前裡面的兩人見了她,還得行君臣之禮。
能從宮中出來換回自由,韓千君早做好了有所犧牲的準備,臉皮這東西一旦丟盡了,便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不外乎是一些無差別的言語攻擊,她自來不放在心上,能不聽則不聽,移了移坐下的蒲團,索性看一旁的婢女架著爐火煮茶。
一家之主國公爺韓覓陽,此時身上還穿著官服,回來的半道上晦氣地遇上了薛家人,彼此明嘲暗諷針鋒相對了幾句,水平尚未發揮出來,心頭很不通暢,聽鄭氏說到一半,便怒聲道:「老二媳婦安的是什麼心?余家的種能配上我兒?那渾家年幼時曾跟著她父親殺豬,挨門挨戶地送過豬肉,她算哪門子的書香門第?不就借著余家攀上了咱家老二,水漲船高提了身份,她好意思反過來蹬鼻子上臉,跑我家來耍威風?也就你脾氣好,今日是要是我在場,瞧我不打斷她一條腿!」
當今天下的主子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外甥,在朝堂上他能忍氣吞聲,對皇帝的母族薛家也能做到不撕破臉,可旁人,也就沒必要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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