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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元提慌張抬首,可還未將這句話問完,便為眼前的場景怔住了。

就在她的面前,桌後的婦人面目漸漸清晰起來,看上去五十上下的年紀,生得慈眉善目,可眼神里還是透著一絲精明幹練,而在其後的櫃檯里,那些身形模糊不清的夥計們也都漸漸露出了真容,有戴著三山冠,尖嘴縮腮的老人,有身著男裝卻梳著女子髮髻的年輕人,也有生得秀美俊俏的書生和雙目腥紅相貌怪異的少年,而地下那些跑來跑去的身影只有半身高,打扮成管家模樣,面目僵硬。當她看過來時,所有人已經放下手裡的活計,專注地打量著她,那目光很難說是帶了好意。

元提驚詫之下又扭過頭看向身後,只見小橋上那些模糊的身影如今都有了清楚的模樣,或是面色僵硬慘白的厲鬼,或是化形都做不好的精怪,他們互相推搡著,對著這鬼市的貨物指指點點,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高談闊論。

「鬼市的規矩便是輕易不互通身份,何況你是不屬於此地的生人,凡人最容易被假象蒙蔽,看不清眼前真相,只有成了這長生櫃坊的夥計,才能透過虛幻看到真實的模樣。」桌後的婦人好心地解釋一句,然後笑著恭喜她,「我們這裡五百年才招一次工,從今日起,你便也是這長生櫃坊的夥計了。我是這長生櫃坊的大掌柜,你喚我十八姨即可,那是和你一樣在這裡做長工的,申陽候、金蟾、藍道婆、瘦腰郎君,至於那些小工,都是錢櫃鬼。」

十八姨為她一一介紹著櫃檯後的幾個夥計,最後轉向桌邊這個白衣男人,話音頓了頓,似乎是想讓他自己說。

「我名游光。」對方道。

「元提。」她也忙報上自己的姓名。

「元提!」櫃檯後那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夥計一下子就沖了出來,「好名字,好名字,我們終於將你招了來,有你在,我總算是不用再打掃這幾十層樓了。」

「什麼?」元提尚未明白他的意思,這人已經一溜煙跑到了門外揭下了那告示,然後趕走了剩下的應徵者,「都走吧都走吧,我們已經招到人做灑掃了,不再招了。」

門外還在排隊的應徵者們都哀嚎一聲,悻悻而歸。

元提總算是回過神來,她瞠目結舌地奪過那人手中的告示又看了一遍,這才在邊緣處看到了一行細如髮絲的小字,恨不得將一雙眼睛貼在上面才能看清,那裡果然寫著,這次招工專做灑掃清潔之事。

上當受騙的無力感頃刻間襲來。

元提怔怔看著手裡的告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應徵做了個專職灑掃的小工,而那個原本負責做打掃的人,似乎是名為藍道婆的夥計,已經歡天喜地地搶回這告示拿去燒了個乾淨。

「專做灑掃的意思是……」她還不死心,想要再追問。

十八姨也好心解釋一句,「就是只做灑掃之事,平日只能掃地擦桌,不能插手櫃坊的交易。」

「只是做個灑掃,還有這些人來排隊應徵?」

那不就是一個鋪子裡最低級的小工,連夥計們都可以隨意使喚?

元提在做市吏之前也曾在商鋪里做過工,但就連那時也未做過灑掃的小工,若不是因為留在鬼市的目的只是為了尋找周清的下落,做什麼差事都無妨,她真想扭頭出門再找間鋪子應徵。

可她這話卻惹惱了櫃檯後的夥計,那個雙目腥紅,眼皮也耷拉著的少年人似乎叫金蟾,他第一個拍了下桌子,「這長生櫃坊豈是誰都能進的,哪怕是做灑掃,也要有本事進來才成。」

「就是,就是。」藍道婆在旁邊附和著。

「行了。」關鍵時刻是游光淡淡開了口,他仍是笑著的,但目光一掃過去,櫃檯後的幾個夥計都低了頭,誰也不再說話。

接著,便有猴精猴精的申陽候主動站了出來,殷勤地要送元提去她今後住的房間瞧瞧。

這申陽候瞧著老態十足,可精神矍鑠,走起路來步子飛快,元提小跑了幾步才趕上他,躊躇著想問問這鬼市到底是什麼地方,但礙於自己留都留在這裡了,此刻再問這個問題反而露怯,便將到了嘴邊的話變為了打探游光的身份,「瞧著他也是這鋪子的夥計,為何……與旁人好像有些不同。」

一腳就踩碎了帶著惡咒的鐲子,想來是有些本事的,何況這鋪子的大總管明明明是十八姨,大家卻好像都有些怕他。

而那申陽候左右瞧瞧,見四下無人才敢開口,「游光啊,你可莫要招惹他,他瞧著脾氣好,但除了十八姨之外,我們都不知他真正的身份,只知他是這鬼市的大統領派下來的,你我今後都要受他監視,可要小心些啊。」

第三套 東宮夜宴圖(3)

鬼市的統治者,也就是申陽候他們口中的「大統領」名為遮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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