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的手腕幾乎已經脫力,還有手心蹭破的傷口,被熱水浸著,枝枝蔓蔓的刺痛。
群青下意識地想取絲帕包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絲帕留在了寺中,只得豎著手掌。
陸華亭大約真的命里克她,否則如何解釋,只和他說了幾句話,就能被牽累到如此境地?
沒想到聖臨元年,燕王府如此卑微,陸華亭能被當街追著砍殺。
逼至絕境,就算是路過一隻狗,也不得不當浮木抱住,這一點群青理解。
今日她之所以出手,有很大原因是為了狂素。
她不占兩種人的便宜:孩子,或者傻子。因為他們的給出的心是真心,而她見過的真心太少。
假如陸華亭派出那個腦子稍微機靈點兒的暗衛,他一定不會豁命去死守她這個陌生人。這麼說來,陸華亭對路人還有幾分良心,沒有她印象中那麼不擇手段。
有幾分,但也不多。
群青胡亂想著,整個人沉入熱水中,清洗頭髮,她烏黑的長髮像海藻一樣在水中飄蕩,片刻後,她破水而出。
疼。
她的手貼住臉頰,許是水的滾燙引發了臉上發熱,隔著皮膚,她仿佛摸到即將漲破土層冒出的春芽。
她面部被李郎中推移過的骨頭又開始疼痛發癢,若無藥物緩解,幾近難捱。
幸好芳歇今日托小松送來的藥包里有一包「霜寒雨露」,可以消炎止痛。
群青解開藥包時,裡面掉出一頁紙箋。
她連紙皮都未及撕盡,便把藥丸塞進口中,等清涼的滋味入腹,緩解了疼痛,才把紙箋撿起來細瞧。
應該是十分重要的消息,所以芳歇才要追上來遞給她。
紙上寫道:「師父來信,他在江南流民中遇一婦人,像你阿娘,正輾轉尋覓。阿姐保重。」
群青腦子中嗡地一響,拿起來讀了好幾遍「像你阿娘」,心狂亂地跳起來。
李郎中是阿娘的舊交,他說話向來嚴謹,說「像你阿娘」,便說明他遇到那人,十有八九就是朱英!
阿娘活著。
上一世她至死未曾得到的消息,冷不丁出現在面前,讓她第一次有了鑿破囚籠、窺見天光的感受。
她有親人在世,家還沒散。
她日後還有機會挽著阿娘逛集市,吃阿娘做的飯菜,還能睡在阿娘身旁,分享她的心事,得到愛憐的撫摸。所有不能彌補的遺憾,就忽然變成了未來的可能。
但是,李郎中說她在江南流民中。
那麼遠的地方,又無親眷,群青見過城內流民的樣子,心一陣一陣地揪,她不敢去想,阿娘如今是什麼模樣。
若能出宮,她早就動身去江南一起尋了。
水涼了,群青忘了擦乾,就將衣裳穿起來。
忽然門被打開,若蟬神色慌張:「姐姐,不好了,太子殿下喚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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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玹是天黑之後擺駕清宣閣的。
案上擺好了晚膳,六道素菜,六道葷菜,插瓶的玉簪花暗香涌動,鄭知意發間還有一朵盛開的,將她酡紅的臉蛋襯出幾分嬌羞。
李玹注意到,她今日上妝了,黑黑的蠶一般的眉,紅紅的嘴巴。
上得有點不倫不類。
李玹身著織金圓領袍的常服,沉默地受了小良娣三輪敬酒,而後她忽地貼上來,說:「殿下,我們該圓房了吧。」
李玹杯中的酒喝不下去了,不著痕跡地推開她:「改日吧,近日事務繁忙。等你十六歲生辰過了。」
豈料鄭知意一下子急了,頭上的步搖激烈地碰撞:「你去年也是這般說,到底是你心力不足,還是就是不想碰我?」
李玹警告地瞧了她一眼。
鄭知意糟了拒絕,想到她專程從宮外帶回來的花,甚至未得一眼的垂青,如蒙大恥:「你是不是想為楊芙那賤人守身如玉?明明先嫁給你的人是我。你們背著我已經勾搭在一起了,偏我什麼也不知道!」
李玹手裡的酒杯在桌上重重地一磕:「寶安公主還在病中,她如何生的病,要我提醒你嗎?你是良娣,撒潑也得有個限度。」
鄭知意一把將花瓶推翻,清脆響聲讓攬月嚇得不輕:「你還當我是個良娣嗎?我是你明媒正娶,你承諾我阿爺好好待我,如今卻翻臉不認,可見你當日根本就不喜歡我,你只是利用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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