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的花樹被修剪得錯落有致,若蟬給樹枝上系紅艷艷的花果,像一樹榴花開滿, 嬌艷動人。若蟬捏著一根枝條說:「到時將討來的願箋掛在這裡, 就齊全了。」
群青見宮中布置妥當, 問:「給太子殿下的帖子送了嗎?」
攬月一下子萎靡:「還要送嗎?方才經過鸞儀閣, 裡面張燈結彩,早就布置好了,殿下會不會早就約定好去陪寶安公主?我們送帖子……像個跳樑小丑。」
群青想了想道:「送一張吧。」
她進門蘸筆寫帖子, 不知何時, 幾個人全都湊過來看, 把她的光都遮擋嚴實。
大家希冀的目光, 讓群青壓力倍增, 因為她親手寫的請帖也不會有什麼奇效。
只是上一世這個七夕, 李玹和孟相白天因為立太子妃一事鬧得很不愉快,連帶著失去了見楊芙的心情。
她只能賭, 賭這件事沒有發生變化。
把帖子交給攬月,群青就提燈出門,去取掛在樹上的願箋。
她不喜歡被動等待結果的滋味, 習慣做一點其他的事轉移注意。
今日宮中過節,曲池邊添置燈火, 夜幕落下,一片熒煌。再加上百名宮女手中的燈,遠望過去,如地上銀河,倒是賞心悅目的美景。
只是都要領取願箋,大量宮女集中在池邊幾顆巨大的垂柳之下,三三兩兩地說話,疊加起來便是人聲鼎沸。
群青一會兒聽得身邊的人吵鬧,說寫願箋的祈官遲到不來,一會兒說又歡呼說換了一位大人做祈官。她看不清遠處祈官所在,也聽不見遠處的聲音,只好順著人潮走走停停。
能在這江邊吹風發呆,對群青來說也是一種奢侈的放鬆,這麼想著,她一手把衣領鬆了松,任憑清潤的江風吹彎她的髮絲,又穿透她輕薄的衣裙。
往前走了百步,才能看清亭中水榭,祈官坐在水榭中,那是領取願箋的地方。
承襲楚國的習俗,祈官一般是由朝中六品以上文官輪流來做,在七夕出讓自己寶貴的筆墨和文才,寫一張願箋,幫後宮的娘子們討個好彩頭。
宮女們平日沒機會接觸外面的郎君,才會覺得新鮮又興奮。
這會兒,群青又聽她們吵起來:「娘娘們宮裡的人本就排在前面,一個個違制三張五張地討要福箋就算了,你看呂娘娘身邊那奉衣宮女,還跟祈官說話說個不停。」
「不管排在後面好些人的死活了,腿都站腫了。」
「忍忍吧,誰叫人家是寵妃宮裡的呢。」
靠近幾步,周圍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因為祈官的輪廓清晰起來,難得是個年輕的文官,風姿如玉。宮女們便都盯著他看,誰也不想聒噪,留下不好的印象。
離得越近,那祈官的儀容越清晰,給人驚心動魄之感。周遭靜得只聽見江風吹鈴鐺的聲音,叮鈴叮鈴。
群青的步子猛地停住。
她看清那是誰了!
下意識地,她想離開隊伍,但排隊的宮女已經擠滿了身後,恰逢祈官幾番抬眼,目光掃過她,照常與前面的宮女說話。除了她一身冷汗之外,四面的熱鬧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群青心想,當日掀開羃籬,他滿打滿算只看了一眼,今日換了裝束,天又黑,有沒有可能,陸華亭根本沒認出她呢?
這般想著,群青提燈到了陸華亭面前。
橫案上的紗燈照著陸華亭前襟的團花刺繡,難得一本正經地穿官服,反讓他看起來有種近妖的俊美。
他並未抬頭,信手收攏著盤裡的紙箋,半晌,笑道:「娘子總得告訴我,你是哪個宮的吧?」
群青因是頭一次請這願箋,方才意識到,方才兩人相互沉默,他是在等著她自報家門。
躲躲閃閃惹人生疑,群青道:「清宣閣。」
陸華亭的手停頓了一下,群青怕他沒聽清,稍微抬高了一點聲音:「太子良娣鄭良娣宮中。」
陸華亭聞言放下給嬪妃的絳紫色箋,轉抽了一張青綠色箋:「你家貴主許什麼願?」
群青路上早就想好了,一氣兒報出來:「相知相許夫妻同心。」
陸華亭筆尖又停頓了,也不知他是否如朝中人一樣,實在無法想像野馬一樣的鄭知意和太子怎麼「相知相許」,又如何「夫妻同心」。
但群青一點也不臉紅。許願嘛,就是要大膽一點才叫許願。
江風很大,噗噗地吹滅幾盞燈,吹得盤中的紙箋亂跑。陸華亭持筆的右手纏著厚重的素帛,用力時隱隱透出血漬,紙箋一下被風卷到素帛上,未乾的墨跡瞬間蹭花了。
群青冷眼看他,便知他那日空手接刃,手傷未愈,吃不住勁。
若是旁人,群青會立刻上前幫著壓住紙。但那是陸華亭,她站著沒動,陸華亭左手取一隻鎮紙將紙箋壓住,飛快地將蹭花的那張揉了,另抽一張新的重寫,臉上毫無狼狽之色,口中道:「娘子稍等。」
群青靜靜地看著他寫,目光悄然飄到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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