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李玹直直望向著她,好像因她提醒了鄭知意的存在而陡然清醒,又生出些不快。半晌,他對那小內侍道:「既然不要,本宮也不賞。去庫里取兩匹金霞色的絹來,賞給良娣。」
小內侍領旨去了,李玹閉目假寐,不再與群青說話,室內一片壓抑的寂靜。
群青觀察著李玹的神情,生怕他又突然發了病,趕緊起身,在香爐內添了一勺迷迭香:「殿下近日還頭疼嗎?這頭疼之狀,是何時有的?」
相思引不是什麼爛大街的毒,她一直想弄清楚,這兩人到底是從哪中的毒。
香氣飄散至鼻端,李玹睜開鳳目,見群青忙碌添香,不高興的神色逐漸緩和。
「本宮兒時,體格強健。是奪天下時,飛狐徑一戰,幽州節度使李敏將本宮和母后俘虜,為了威逼父皇,對我們百般毆打折磨,自此落下了病根。」李玹語帶幽恨。
「飛狐徑……」群青問,「那時,燕王和陸長史也一併被俘虜了嗎?」
李玹聞言先是蹙眉,隨即開口,嗓音緊繃乾澀:「念在你長在深宮,不知舊事的份上,本宮不與你計較:當日只有本宮和母后落難,三郎的大軍路過飛狐徑,卻因敵眾我寡,沒有進來救人,而是疾馳北去,回去搬救兵了。」
「其實本宮也理解三郎。」李玹眼中神情莫測,自顧自說下去,「三郎身邊,陸華亭、狷素、狂素之流,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弟兄,若進來救我們,這些人便都要死。本宮這個嫡長兄自小和他也並不親密。但本宮不能原諒的是,母后是他的嫡母,卻因此慘死在了飛狐徑!」
不對,你可能弄錯了……
群青的手頓了頓,李玹似乎並不清楚他的症狀是中毒導致,還以為是飛狐徑被俘時被折磨導致的。陸華亭並沒有在飛狐徑受難,卻一樣中毒,可見他們的毒,肯定是在別處中的。
不過,她並不打算將她知道的說出來。一來容易暴露身份。二來,太子和燕王因飛狐徑一戰兄弟離心,最好不過,只有太子憎恨燕王,日後才有可能除去燕王……
「你沒事打聽燕王和陸華亭做什麼?」李玹瞥向群青。
群青背後一涼:「奴婢詢問陸長史,只是看他能力出眾,跟著燕王可惜,想著……他如果能在殿下身邊輔佐就好了。」
倒是會為他考量。李玹扯起唇:「告訴你也無妨,本宮與陸華亭早就相識。他的母親婉娘,是本宮的奶娘。」
群青怔了怔。
「既是奶娘之子,那他的年歲,難道比殿下還大?」畢竟婦人先有孩子,才能有奶,年紀似乎對不上。
「他前面還有一個兄長,跟本宮同歲,七歲上被狼咬死了。」李玹垂眼批折,「陸華亭是老二,婉娘生他時,又做了三郎的奶娘。」
群青沒想到,打聽陸華亭,竟聽到這麼一個悲慘故事。
她頓了頓,說出自己的疑問:「既然陸長史和殿下年少相識,為何當時沒有投奔殿下,反而選了燕王?」
照李玹所說,飛狐徑一戰前他尚未毒發,無論文武,他都應該比李煥更出眾才對。
李玹默了一會兒,才道:「這便是本宮的錯處了。兒時本宮因是嫡長子,一舉一動,不能有損,與陸華亭不熟。」
群青聽明白了,李玹是嫡長子,被當時還做節度使的宸明帝寄予厚望。主僕之間,貴賤有別,他並不能和奶娘的孩子在一起玩耍。
陸華亭只能找李煥,因為李煥兒時貌丑需要遮面,是不受喜愛的貴主,兩人才得以玩在一處。
「陸華亭長到九歲,又莫名遇險,連著婉娘一起掉進了狼窩裡。三郎倒是與本宮不同。」李玹停頓一會兒,才淡淡地說,「他自小孔武,還記著婉娘給過他一口奶,拿著棍棒衝進狼窩裡,把兩個人都救出來,面具都被抓爛了,臉也傷了。」
第36章
李玹:「說到這裡, 你是否覺得,三郎義氣,本宮比之不及?」
李玹說起李煥, 不像深惡痛絕, 似蘊藏著複雜的心緒,倒隱約有點羨慕似的。
夜色深重,群青本有些睏倦,但提起燕王,她頓時清醒過來:「殿下, 任何人遭遇失母之痛, 都無法原諒燕王。又何況……後面的事奴婢知道, 元後去世, 聖人封燕王的母親為後,就是現在的皇后娘娘。殿下如何厭惡燕王都不為過。」
她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詆毀燕王的機會。
「不止。」李玹輕飄飄地說,「本宮遭遇折磨時, 父皇承諾了三郎做太子。」
話音落, 他神色微變, 意識到說多了:「此事過去了, 不要外泄。」
「奴婢知道。」群青一頓, 「殿下說燕王義氣, 是因為燕王並非嫡長子,不必背負責任, 所以可以肆意。倘若殿下沒有自小的限制,想來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人。」
李玹手中的奏摺正好批完,迷迭香氣令人平心靜氣, 只覺得她的聲音像夜露一樣清涼,像秋風穿過髮絲, 窗外的蟋聲都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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