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亭的袖中的手指微蜷,不必蕭荊行細講,他已能想出當時的場景。他看向群青暗中的剪影,心內不知為何生出幾分不快。有幾個人能迸發出這般光輝,她是靠這個收服那些裙下臣的嗎?
原來不止是他,其他人也能看到。
蕭荊行脾氣冷硬,很少將旁人放在眼中,不過短短一日,兩人倒好像比跟他還熟了似的。他不由阻斷了蕭荊行的講述:「什麼時候放人?」
陸華亭的語氣平靜,卻有幾分說不出的冷意,如破冰碎玉。
「哦,宮內涉案而無辜者,按大宸律,羈押一日夜就可以放了。」蕭荊行喚來小吏打開籠門,「青娘子也可離開了。」
牢門吱呀一聲打開。
蕭荊行側了側頭。陸華亭提燈立在遠處,群青坐在裡面,兩人隔著一段對峙的距離,似乎在打量彼此,但誰也沒動。
「你們不是認識嗎?」蕭荊行有幾分疑惑,「上次那個傘……行,我不說了。」他看向陸華亭,「青娘子沒人接,你正好來了,便將她送回去吧。」
群青怕攬月她們擔心,並沒有通知她們。她坐在這裡一日夜並非不難受,她自己將腿挪下來,腿腳已麻木得幾乎沒有知覺。
她勉強走出來,腳踩在地面時軟綿綿的,似有千百根極細的針在扎,她總算明白寶姝走的時候,為什麼是那種姿勢了。
胃裡有幾分酸澀,群青眼前一白,那瞬間,陸華亭陡然攥住她的手臂,力道和熱意透過衣袖傳到她體內,支撐住旋轉中的她,讓她站穩了。
那力道似乎緊了一下,又倏地鬆開,旋即手心被人塞進一隻布袋:「青娘子似乎是餓不得的體質,應該隨身帶些吃食。」
是陸華亭一貫悅耳又漫不經心的聲調。只是從政敵口中了解自己的身體,多少有些古怪。
群青也顧不得那麼多,她確實飢餓,打開布袋,裡面裝著紙包的桂花糖,她咬住一顆,桂花的甜香盪開。又將布袋封好還給他。
陸華亭提燈望著前路,並不伸手接:「廉價之物,娘子拿著吧。」
不是貴重東西,既然她碰過,乾脆送給她的意思。
文官應該不會隨身帶著桂花糖,說不定外面酒樓給的贈品。群青無言以對,小心地包好揣在自己囊袋裡,她不覺得廉價,許久沒吃過這種手工制的桂花糖,反而覺得清甜。
宮內已經下鑰,外面沒了宮人,雨後的空氣曠然清新。群青聽到陸華亭說:「死了一個王司衣,又多出一個蓑衣女郎,看來娘子日後在宮中得小心了,不是次次有這樣好運氣。」
看來他已知道南楚細作之間也在相互猜忌,故意嘲諷她的境遇。群青說:「只要長史不跟我過不去,我就可以一直有好運氣。」
陸華亭不由轉頭看她,正對上群青倒映月色的眼眸,看似無辜,又在博弈,他垂睫看著那汪月色,輕聲道:「某給過娘子機會了,娘子非要與某為敵。」
去燕王府侍候燕王,那是不可能的,她沒有手刃燕王,李煥都得感謝她阿娘。陸華亭心如磐石,他的反應在群青意料之中,不再言語。
想來今日他去蕭荊行那裡為她遮掩,只是為了二探肆夜樓能夠順利。
他做的一切,都在針對崔孟兩家。若說和孟相相爭,倒是對得上群青的札記,但今日聽到的事,卻令群青意外。
「長史和寶姝真是兄妹?」她不禁問。
未料陸華亭眸中陡然露出忌憚之色,周身似有寒意迸出,冷聲道:「你我這種關係,娘子需要知道這麼多嗎?」
未等群青回答,他回頭瞧了一眼,見大理寺反正已遠得看不見了,便把燈籠柄往群青手中一塞,快步走入夜色中。
群青提著燈籠,未料這麼簡單就把陸華亭擊潰了,想來他根本沒想到她就在大理寺,否則不會給她機會知道這等秘辛。她看著那道沒入夜色中的背影,道:「長史。」
見陸華亭回頭,群青望一眼燈籠道:「再往前走一段,到橋邊再分別吧。」
月色之下,她臉頰上那道護甲所傷的血痕竟有艷色,也許是傷了臉的原因,她似乎褪去了狡黠的偽裝,顯得格外誠懇。
陸華亭停頓一會,竟從林中慢慢地折返回來,走在她身邊。他一語不發,群青便挑起燈,照亮最後這段同路。
陸華亭側過眼,群青的皮膚皙白,那幾道指印便格外明顯。
這麼想著,已到萬葉橋邊,粼粼水波倒映著月光。他停下來,收回目光。
未料群青忽地將燈籠往他懷裡一塞,險些將他推進樹叢里,等他拿穩抬頭,她已提著裙子跑遠了,披帛盪起,遠遠地還回了一下頭,似笑了一下。
陸華亭一時無言,心跳得劇烈,慢慢地拂淨袖上蹭下的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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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服局考試期間出事,傳到李玹耳中,東宮擺駕清宣閣,群青便同他稟報:「一二試順利,只待三四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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