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縱馬提燈, 衣袂在風中飄逸如仙,她躍下馬,身上衣裙方才飄落下來,她說:「公主,不用去和親了。」
從未像今日這樣, 坐在馬上, 扯不住韁繩。
為何會這樣呢?
剎那間, 清淨觀那夜的回憶如驚雷, 閃現楊芙的腦海,也閃現在群青的腦海。
當時城破,她們兩人藏身觀中。時玉鳴是清淨觀的守衛, 他胸口中箭, 撐著最後一口氣, 慢慢地移動到門邊, 背靠著觀門, 用自己的身軀抵住門板。
然而下一刻, 那門板傾塌下來,將他壓在下面, 一匹白馬揚蹄踏破門板,闖進觀中。騎在馬上的人通身鐵甲沾滿血漬,戴著青銅鬼面, 宛如修羅。
李煥確實對她很好,但那夜的李煥也確實陌生可怕。
他騎著的那匹白馬露出牙齒, 四蹄飛揚,隔著門板踏了時玉鳴的屍骨,從此馬在群青眼中,變成了猙獰的象徵。
是因為這個嗎?楊芙的呼吸急促起來,這後知後覺的恍悟,像一根扎進心中的刺,帶來陣陣的刺痛。她看著那道身影,眼淚涌了出來。
時玉鳴死後,群青再也騎不了馬。
群青的冷汗涔涔而下,不知何時淌過眉宇,打濕眼睫,眼睛刺痛。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邊鼓動,這麼久了,她以為自己可以克服,然而還是不行。
好在方才第二箭扎在馬頸上,鄭知意那匹馬已然衰弱減速。
群青被冷汗打濕的手指無法蜷縮,身體僵硬如石,夾不住馬腹,她知道自己馬上
可能撞樹,或是掉下來,但她看不清前路,包圍她的杉林,在風聲中旋轉。
那瞬間,陸華亭鬆了手,那一箭破空而出。
箭擦過群青的脖頸,錚然釘在樹幹上,令馬匹驚止。隨即又是連續兩箭,射中馬前蹄。馬嘶鳴一聲,腿一彎,向前跪倒,一股巨大的力將群青拋落下來,在滾落在地的瞬間,有人攬住她的腰,一股力道將她重新帶上馬。
這人的懷抱虛而溫存,使這依偎如同玩笑,風吹過衣袂,黃香草的氣息湧入鼻端,群青碰到他後腰硬質的蹀躞帶,似乎被太陽曬得滾燙,又好像冰涼,竟讓人覺得扎手。
意識到這是誰,她立刻鬆了手。陸華亭本就抱得虛,忙夾緊手臂,卻止不住她的下墜,以至於兩人一起失去平衡,從馬上栽下來。
群青摔了個七葷八素,但因為太震撼,她竟一時忘記了疼痛。她想坐起來,被陸華亭一隻手壓住肩膀,按在了地上,他皮笑肉不笑道:「某救娘子,緣何恩將仇報?」
群青反手攥住他的手腕,那隻手便壓得更緊,她只得鬆了勁,望了他一會兒,下意識道:「長史是不是射偏了?」
杉樹與天幕間,陸華亭那雙黑眸中的笑意收斂,現出一瞬的茫然,然而很快便又笑起來:「就是射偏了。」
群青瞥了眼他的手臂,這麼躺著感覺劣勢,便掙扎著搓了搓袖中布條。陸華亭正要開口,突然看見群青臉上出現無數紅色斑塊,紅痕很快蔓延到脖頸,唯有一雙眼睛望著他。
這一遍,鄭知意安全落地,狂奔過來,望見群青躺在地上,嚇了一跳:「青娘子,你的臉……」一抬頭望見陸華亭,她伸手便將他掀開,急道:「你走開,離遠些,沒看到你讓我的女使過敏了嗎?」
「天呢,我長這麼大,頭一次聽說對人過敏的。」狷素亦追過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群青,又望了望陸華亭,「長史,你真的讓青娘子起瘙癢風疹了?」
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陸華亭瞥了他一眼,未等狷素說完便站起來退到遠處,一直緘默地退到樹蔭下。
此時李玹帶著十幾名金吾衛也追趕過來,他被攙扶下馬,大步趕來,一見陸華亭就這麼安靜站在樹蔭下,頓生心火:「你就站在這兒,不知去扶一下?」
斥畢,他沒有時間停留,白著臉朝鄭知意她們走去。狷素百口莫辯,轉頭去看陸華亭,他倒是神情平靜,似乎在出神思考。
風吹得頭頂的枝葉嘩嘩作響,陸華亭回想著方才抱群青的感覺。
那過程太過短暫倉促,他亦不習慣與人太近,現在回想起來,仿佛抱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氣,或一片雲,沒有實感。那雲一下子便溜走,只留微末的觸感沾在他袖上。
想法很快被眼前景象打斷。
見群青躺在地上,李玹俯身,竟想將她攔腰抱起。這舉動太急切,就連鄭知意都不禁瞥了他一眼。
不知群青如何推拒,李玹站直了,站在一旁,肅著臉道:「還不抬一架輕輦來,送太子妃和青娘子回禪房歇息。」
群青只得領受這份好意。輕輿從陸華亭身邊經過,她自空隙,看到他還站在梧桐樹下,遠遠與他相望。
他的神色平靜,眼中像蒙著一層霧,她的視線轉而望著他拎著的弓,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群青放下帘子,她知道事情還沒結束。<="<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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