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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將他想像得太強了!」朱英手上加重了力氣,怒道,「他之所以強撐著日夜高台撫琴,便是要攻你的心,你就這樣被他擊潰了?」

凌雲諾雙目失焦,嘴唇微微翕動,好似被說服了,聲音卻已十分無力:「對,是,他在攻心……」

偏在這時,一聲巨響,一枚帶著火光的的彈子砸破了帳頂,砸落在兩人身旁。墜落的火光騰然而起,倒映在凌雲諾眼中。

有兩個南楚兵士搶進來撲滅了火,可隨著毛氈掀開,營帳外無數細碎的聲音也傳了進來:「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偏巧砸在了主上營帳上?」「許是北宸扔過來的打火石!」「明明是天火流星……我看見它從天上掉下來的。」

凌雲諾登時像被驚嚇了一樣望向朱英,他眼中浮現出幾分將哭的痛苦,旋即化成了破碎的絕望,譫語連連:「禪師,是不是真的?上天降罰了……我不要……醫館,師父,師父……」

朱英還要再說,可凌雲諾再撐不住,頭一仰昏了過去。

望著凌雲諾,朱英身上的冷汗慢慢變冷,她沒想到他會把陸華亭的詛咒聽進心裡。

他畢竟太年輕了,還未遇過什麼挫折。

幾萬人的生死握在手上,稍有不慎,便是血流成河,五攻不勝,有上萬人在他眼前化作枯骨。這份壓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難保不懷疑自身。

更何況凌雲諾少時長在寺廟,又在醫館看診,他原本乾的是救人的差事,現在手中握的卻是殺人的虎符,對他來說,又如何不痛苦熬煎。

醫官提著藥箱為凌雲諾施針:「禪師,少主病來如山倒,少主恐怕需要靜養……」

「出去吧。」朱英冷冷道,「在外注意你的言行。」

醫官連滾帶爬地離開了營帳。

顯然,五攻不下,徹底崩塌了凌雲諾的心氣。

可是備戰如此之久,已到臨門一腳,他怎麼可以突然倒下,他咬著牙都應該堅持!

朱英不得不承認,身為國君,他的心性還是太軟弱了,甚至還不如……

不如自己的女兒。

她可以堅持到最後,堅持到死。

朱英心中閃過一張如月皎潔的臉。然而未等面目清晰便被她抹去。

她很意外。這個時候,她竟然想起了她。

朱英走出營帳,紫色的袍擺拖過泥地,群龍無首的議論登時,一雙雙眼睛看著她,等待著她的號令,朱英聽到了隱隱的悲泣,偏過頭厲聲道:「誰在哭?誰再傳天火流星的謠言,拔了他的舌頭!」

四處頓時一片緘默。

「少主勞累過度,需要休息,從今日起,我來指揮。」朱英瞥向城頭那道緋色的影子,「舞文弄墨之輩,敢自居天道正義。你們很忌憚那個行軍司馬?他是紙糊的風箏,現在我就把他射下來,給你們看看清楚。既不肯降,就殺光城中人!我要他的命,來祭我們的旗!」

-

凌晨時分,喀啦啦的聲音動地而來。

衝車雖未搭建完成,但其上箭弩已經可以用於攻城。千萬人呼喝著號子,將那高達五層的衝車慢慢推近了城邊。

竹素腳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動,見勢不好,他一把掀開帷帳:「大人,馬上又要火攻了,這次不一樣,快進鋪屋躲一躲。」

陸華亭坐在琴台後,面無表情地拂開了竹素的手:「去把丹陽殿下護著就行了。」

「下去吧,望樓只剩五百人了!五百人甚至護不住您!」

「若城上已無人行令,把發令者護住有什麼用?」陸華亭問他。

竹素一時竟無言反駁。

還未反應,熱浪逼近,陸華亭將他一拉,二人齊齊臥倒。

車上火弩連射,如浪潮般襲來,整座城再度被置於熱浪當中炙烤。

陸華亭道:「衝車已至,尋空隙,取狼牙拍。」

竹素回頭喊道:「取狼牙拍!」

城邊守將紛紛摘下掛在城邊的巨型釘板,以麻繩懸住,向下扔去,衝車上的楚軍連人帶弩被砸中,登時慘叫連連,血肉模糊地墜落下車。

無數狼牙拍扔下去。

有守將為火弩穿身,狼牙拍未曾投下便墜落在地,摔成數段。

陸華亭道:「自行報數,每投一次點一次人。」

「四百三十三。」竹素艱難地等避過穿梭的弩箭,統計大致的數字。

「東城過來三十人,填上空缺。」陸華亭慢慢坐直,扶正琴身,左手擰動弦柱,校準琴音。

竹素躬身穿梭來去,傳達他的號令。

「三百九十四……」

「三百六十八……」

「西南角角樓有人了!」

陸華亭看向身前兩名守將:「你們兩個去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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