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陸華亭不語,火光在他的臉上躍動。
竹素含淚,命人將手中盾牌立在帷帳前,躬行離去。
箭矢明滅間,雙手壓在琴上。激烈的破陣曲從陸華亭手下流淌而出,急促有刀兵之聲,幾乎不像是在彈弦,而像在發刃。守將聞曲助陣,愈是奮勇拼殺。
火弩擊碎盾牌,盾牌幾乎是在空中炸開,帷幕四掀。陸華亭閉了下眼,為氣浪波及,等反應過來,口中吐出的血已染紅了衣襟。
「兩百一十八!大人……武騎將軍他殉……」
卻突然,喊殺聲和慘叫聲拉成一線,成了尖利的嘯叫。空冥寂靜當中,只剩下了這嘯叫聲。
陸華亭黑眸幽深,看著竹素揮舞著手,似乎在對他說什麼。他用力撥一下弦。
耳邊卻依然只有嘯叫。
聽不見了。
聽聞身中相思引之毒,將死之時,首先消失的是五感。在嘯叫停息後的寂靜中,一種強烈的不甘自心底升騰而起。
他自恃聰明,沒有輸過……
想到群青,這不甘的情緒又剎那間變成恐懼,如痛瘍瘡疤,幾不忍碰。
可是眼前,火光依然還在急劇晃動。
陸華亭眸光微動,若無其事道:「聽我號令,城東二百,城北二百,發狼牙拍,各角三十,以弩伏擊。」
「是 !」所有人狂奔而去。他的手指慢慢地撫上琴弦。
不知何時,細小的雪粒從天空飄灑而下。
明亮的火舌舔舐著帷帳,布塊不住地墜落,落在他的衣擺邊。
箭矢火光在他鬢邊穿梭,不斷映亮他蒼白的臉,喊殺聲中,陸華亭弦未離指,那琴聲越來越激烈,如策馬奔騰,兵刃齊發,如同發泄,沒有人注意到,琴聲早已走了音調。
他的耳邊卻是一片寂靜。
在這一片寂靜中,傳來沙沙的輕響,他看見月下廣闊無垠的山水,有一匹白馬,自看不見的天邊奔越而來,輕盈地越過銀白的蘆花叢。
騎馬的是個娘子,她腰身直立,左手仗劍,右手提燈,面頰如雪,鬢髮如雲,紗衣裙擺飄起又落下,如同五色的蟬衣。
原來群青全盛時騎馬是這樣的。
難怪看一眼就讓寶安公主芳心暗許了。
隨即她下了馬,朝他走來,幾乎能聽見提燈搖曳的聲音。
明知是幻覺,陸華亭吐出一口血。
可是這畫面無疑是極美的,卻令人不忍錯眼。
渙散的眸子慢慢凝住,他一怔,真的看到一張臉出現在面前。
她的雙眼微挑,唇鼻微豐,鬢髮因一路的奔跑,飛出了碎發,她不錯眼地望著他,眼眸為火箭流矢映照,明亮如流波一般。
她臉上艷妝點染,他的視線落在她唇上。
鮮艷得就像他們成婚那日一樣。
群青將他壓在琴台上,一手抓著他的手腕,另一手搶過他攥在右手上的瓷瓶,見瓷瓶空了,心中一沉,不知是吃了多少,見眼前人蒼白如艷鬼,問話又不回應,人仿佛已經神魂出竅,心如刀絞。
她停頓片刻,捧過陸華亭的臉,吻住他冰涼的唇。
頓了片刻,他突然箍緊她的腰,將她壓伏在地上。幾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似想從她身上獲取她確實存在的印證。
他的力道大得驚人,群青掙不開,便沒有掙扎,她閉上眼,口中只有冰涼的鮮血的鏽味。直到她唇上胭脂被他吃盡,血與硃砂分不清彼此,他方才緩緩地離開她的唇。
「你想問玉沸丹嗎?」他垂眼望著她手中空瓶,半猜半問道。
「我只吃了一枚。」陸華亭望她,黑眸中微含笑意,「其餘全從城牆上扔下去了。」
似看到了群青臉上疑問之色,他接著道:「你還記得,我們在雲州遇見的商戶夫人嗎?」
群青知他說的是雲州那個因玉沸丹上癮,破家敗業的綢戶之妻。
「我若死了還行……」陸華亭道,「若是未死,來日方長,不舍拖累娘子至此,所以……」
所以發病之時,都是忍著。
群青已明白他未竟之語,見他周身發抖,從袖中取出寒香丸塞進他口中,一手將他抱緊。
「知道你辛苦。」她柔聲道,一手輕輕撫他後背,「我來了,你可以睡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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